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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做客(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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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白云村。

昨儿才下了点雨,地上水渍未干,天儿就不那么热了。好些村民吃过晌午饭,便都去村口大柳树下乘凉,讲些家长里短。

说起近来的大事,自然非十一郎高中莫属,自打那日捷报传来,大家伙儿脸上的笑意就没散过,日日说都说不腻。

老村长兼族长亲自带人开了祠堂,将那捷报正正经经供奉了,又破例放鞭,当场激动得老泪纵横。

想着秦放鹤一时回不来,老村长还打发人去城外他父母坟上洒扫了一回,烧了纸钱告知。

一干女眷都在树荫下做针线活,叽叽喳喳赛过树上鸣蝉,好不热闹。

“十一郎那孩子,打小就聪明,一举一动很是不凡!”秀兰婶子说着,将针尖往头皮上蹭了蹭,继续眉飞色舞道,“我老早就看出来了!”

龙生龙凤生凤,他爹就会读书,当儿子的自然更会读书,这都是天注定的!

因秀兰两个儿子都跟着秦放鹤去过府城,如今在白云村俨然是不一般的人家,众人都十分热切。

分明是絮叨了许多遍的老话,可大家仍像听了什么大新闻似的,俱都惊叹起来。

人在成名之后,往往会被周围的人赋予某种奇幻色彩,许多莫名其妙的传奇也由此而来。

就好比现在,村民们甚至觉得秦放鹤每次右脚先迈门槛都另有深意。

有人扭头向旁边纳鞋的杏花说:“他婶子,如今松哥儿跟着十一郎读书,你也算熬出来了。”

杏花话不多,心里却明白,“亏得他不嫌弃,我跟松哥儿如何敢想旁的?日后能像大海那样出息,有个正经活计就烧高香了。”

一句话,既奉承了秦放鹤,又奉承了秀兰,分外妥帖。

秀兰婶子却也不是那等轻狂人,闻言便笑:“大海哪算甚么,依我说,你家松哥儿才是正经读书的苗子,字儿写得那样好,人也踏实。只管好生跟鹤哥儿学,保不齐哪天啊,你也就成了秀才娘喽!”

自己生的自己清楚,不管老大还是老二,都未必有那个心沉得下来。日后鹤哥儿不嫌弃,能叫他们跟着混碗饭吃,她这个当娘的也就知足了。

杏花闻言只抿嘴儿一笑,谦虚两句,也不敢想日后,又低头专心纳起鞋来。

十一郎说过,最爱穿自己做的鞋了。

听说日后他就要去县里上学,自己得抓紧点,多做几双给他带着。

这年纪的孩子,费鞋。

正说着,忽有一辆牛车吱嘎吱嘎从道路尽头驶来,有眼睛好的后生见了,立刻冲出去喊,“是十一郎回来了不?”

秦山便举起鞭子,往虚空中打了个响儿,大声笑道:“是,是鹤哥儿回来啦!”

其实昨儿就到了镇上,因天色已晚,又连着赶了三天路,十分疲惫,便照例在秦海家休息了一夜才回。

这话便如凭空加了一把柴火,叫本就翻滚的白云村这锅水立刻沸腾起来。

那后生立刻爬上大磨盘,抓住大柳树上垂下来的粗麻绳,用力晃起来,“十一郎回来啦,十一郎回来啦!()”

“当~当~当~?()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古朴的钟声回荡在小小村落的上空,几乎所有人都从自家门口走了出来,兴致勃勃来瞻仰小秦相公的风采。

牛车进村,秦山先下来,紧接着便是秦放鹤。

去过府城的人好似自带结界,众乡亲一时不敢上前,都在一步开外,直勾勾瞅着。

秦放鹤理了理衣裳,朝三四个月不见的乡亲们作了个揖,“十一郎幸不辱命,得胜归来。”

结界破了。

震天的欢呼声炸开,乡亲们如得了讯号般争着抢着上前,拉他的手,摸他的肩膀,口中赞个不停。

有男人直接把自家毛头小子提溜起来,“快,摸摸你十一哥,沾沾聪明气!”

秦放鹤瞬间被热情的人群淹没,他笑着回应,很有耐心,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几十号人,听着不多,但如果在同一时间围上来,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眼见秦放鹤被挤得东倒西歪,突然脚下一空,竟是秦猛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将他整个人扛在了一侧肩上!

“都散开散开!”

秦猛一手扛着秦放鹤,一手非常有气势地在身前画了几个大圈,声若洪钟,“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都散开!没见着要把十一郎挤坏了么!”

众人便都哄笑起来,虽不往前挤了,却也不舍得就此散去。

老村长终于气喘吁吁地钻进来,直接用拐棍儿挨个戳人,“我的话不好使了?都退开退开,去去去!家去家去!”

老族长的话还是颇有分量,大家伙儿再舍不得,也还是空出一条道来。

秦放鹤坐在秦猛肩头冲大家拱手,犹如花车游行的公主,“多谢父老乡亲厚爱,赶明儿咱们杀猪啊!”

又是一阵欢呼。

如此闹哄哄一整日,到了夜里还有人爬墙头来送东西,都被秦山和秦猛拾掇了。

次日一早,秦放鹤仔细穿戴了,先随村长去拜过祠堂,又去村外给原身父母上香烧纸,这才渐渐得了空。

晚间老村长亲自过来找他说话,倒把秦放鹤弄得不得劲。

“您老有什么话,叫我过去就成了,何苦亲自走一趟?”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黑了天,地上还有水,万一摔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他并未因身份变更而拿乔,老村长心下熨帖,十分受用,却还是坚持道:“不是这话,你如今身份不同,也该讲究起来。村里老少爷们儿们虽没坏心,可到底也该论个尊卑,不然你随和,总有那起子混账王八崽子不知好歹,明日也同你哥哥弟弟起来,蹬鼻子上脸的,传出去叫外人说咱们白云村没规矩哩!”

这话秦放鹤不好接,只笑笑,也不作声。

那边秦山很自然地替二人煮了茶端进来,替秦放鹤问道:“您老这么晚过来有什么要紧事?”

“对对

() 对,说正经事,”老村长一拍额头,“老了老了,净扯闲篇,险些误了正事。”

秦放鹤笑道:“您可不老,村里还指望您主持呢!”

老头儿除了掉了几颗牙之外,腿脚还真就挺利索的,前几天还拿着拐棍满村撵着重孙打屁股。

众人笑了一回,老村长才把来意娓娓道来。

“鹤哥儿,如今你中了秀才,依朝廷的规矩是免税的,我琢磨着,把村里一部分上等田过到你名下,你怎么看?”

这是时下最常见的做法,秦放鹤也不意外,当即点头,“自然可以,乡亲们帮我良多,能尽力的地方,自然要办。”

老村长欣慰地笑了,又细细说了每年给秦放鹤的抽成。

没了田地税之后,每年大家就能多进好些粮食,自然不能叫主事人白担虚名。

秦放鹤却不在意这个。

这年月的亩产量真的太低了!

哪怕乡亲们给他抽成,每年也就多个一二百斤,折算成银子不过二两上下,对现在他的年收入而言,无足轻重。

但这些粮食分给各家各户,却能顶大事。

老村长却道:“哎,那话怎么说来着?礼不可废……”

秦放鹤就笑,“这么些年来,我也没少吃乡亲们的,穿乡亲们的,如今朝廷月月给银子,又有粮米,我一人如何吃用得完?况且来日我进城上学,家里少不得左邻右舍照应,便是回来,一时不开火,难不成就不去叔伯家里蹭饭了?权当我提前交的伙食费吧。”

现在他手头足有将近六十两银子,日后月月还有廪生的一两和若干粮食,县学又管吃管住,还给一年四季的长袍,便是只进不出。

再者书肆那边也有进账,根本花不完,何苦跟乡亲们争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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