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Ditto(1 / 2)
望舒客栈的望舒,乃是为月驾车之神,也指月亮。四十四次日落结束时,璃月已然入冬。
归离原的河水结冰,零零散散住在此处的几户农人会劝诱年幼的孩子,不要贪玩到冰面上去。
大人们还会借着燃起的炉火,同孩子讲起民间流传的故事。
地阔天长,万载千秋,广袤的土地上一直流传着许多关于仙人的传说。
夜叉一族、麒麟瑞兽、仙鹤天禄,其中最多也最为出名的,还属众仙之祖的岩王爷。
传说中,古老的神明曾令磐岩巨石上生出纯金之花;
缔造出玉石般的鸢鸟翱翔于天际,又与岩枪共同投入浪潮惊天的汪洋,使得巨兽沉眠;
曾亲手用金玉雕刻日晷,教导璃月的先民流光之难得;
以冰冷而无情的目光注视着天地,为之践行坚不可摧的契约。
客栈二层的露台上,墨香被风冲淡,茶微微凉,黑发青年坐在藤椅上,少女立于他身前。
桌案上的宣纸被墨糊了一片,字迹潦草难认。两人贴得近,她一只手握着笔,俯身点在钟离的眉上。
钟离闭着眼,任由木曦画在他脸上,稍后拍拍她的手背,木曦解释毛笔是干净的,又听他说:“手干净些。”
木曦的另一只手——摸着他的脸,刚刚偷偷捏了几下。
被他拆穿,她直接色向胆边生,毫不掩饰地又捏了捏。
手捏着对方的脸,她说:“我昨天煮茶叶蛋的时候,随手拿了一包茶。煮到一半才想到我在你的洞天里,麻烦您告诉我那包茶一点也不贵,不然我会心梗……”
青年无奈地问:“演够了?”
木曦得寸进尺,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再让我捏两把。”
第二次被钟离拍手背,木曦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脱掉手套,报复一样地拿笔在他手心里乱涂乱画。
钟离终究还是看不下去她写得极烂的璃月字,准备让她练练字——
当初归终教她时,她因为偷懒一直没能把字练好。
几千年来璃月的文字衍生、变化,与她当初学的不太一样……蒙德用提瓦特的通用文,稻妻用稻妻文,都需要重新学。
木曦表示自己不是文盲已经很努力了。
毛笔在手心扫来扫去,照理说应该很痒,但钟离面色如常,没有任何不适,她疑惑:“……不痒吗?”
青年摇头,说还好。
将笔扔到桌子上,木曦双手捏着他的一只手,盯着手心观察起来。
黛块是她今天早上和客栈老板买的,自己没用过,刚刚用了才发现色调黑中偏蓝。
涂在眉上被掩去大半的蓝色这会儿在手心里很显眼,木曦没找到手帕和纸巾,最后用衣袖擦了擦。
掌心细小的纹路染着没擦尽的墨色。
她盯着钟离的手心出神,想起那个傍晚的夕阳与躺在手心中的摩拉,他为自己展示摩拉究竟是什么样
的存在。
木曦开玩笑:“钟离(),我打算回璃月港开个花店卖桂花◎()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你能不能过来给我打白工。”
钟离接着她的话问:“堂主那边怎么说?”
想到胡桃,她下意识就答:“我去和她卖惨,堂主会关爱我的……”
木曦觉得实在好笑,自己话都没说完。
注意到钟离原本被她握着的手反过来轻轻地抓住了自己,她抬起头。
她给他画的眉其实并不好。钟离的眉本身就很漂亮,再画上去有些画蛇添足,但她执意要画,他就由着她胡来。
“不痛的,木曦。”
他握着她的手。
木曦缓慢地眨眨眼,许久后才想起来呼吸。
入冬了,枝头光秃秃的不见一片树叶,璃月还没下雪,河水也未结冰,午间太阳照到身上,她感到很炽热。
“……谁在乎你疼不疼了!”反应过来后木曦火速抽出手,口是心非,指着宣纸上的东西说,“我要是在想这个,我就把桌上的镇纸吃下去!”
钟离觉着有意思,问:“当真?”
……那就真的是食言之罚了。
镇纸,顾名思义,用来压纸的东西。通体透亮的淡紫色硬玉,刻着栩栩如生的霓裳花。翡翠再怎么漂亮也不能吃。
她原本理直气壮的眼神飘向别处,找了个还算合适借口从露台溜走:“我去看看魈。”
两人如今暂住在望舒客栈,还没回璃月港。
照理来说应该早点回往生堂将钟离的假销了,但木曦实在买了太多东西。
给温迪买的甜酒、为绫华挑选的扇子,还有因归终特地寻找的民用发条机关,她还给望舒客栈的几只夜叉准备的礼物……
魈话少,又向来报喜不报忧,他在信上说一切都好,木曦不了解几只夜叉的具体状况,就与钟离留在了客栈。
业障与魔神残渣有关,但同样的,也包含着“磨损”。
木曦可以让伤口愈合,能够净化掉那些残留的魔神残渣,但关于感情上带来的磨损,她目前没什么头绪。
她并不理解这种“病”,无法像愈合伤口那样根治。有关磨损,多数仙人要么是远离凡尘,要么是在尘世中自苦自渡,木曦则是——全都忘了。
遗忘本身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她忘性很大,很多时候都要别人提到才能想起自己做过的事。
夜叉们的情况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每天有一段时间是清醒的,但多数时候还是保持着原型仙人的状态,并且……更活泼了,也就更加难以照顾。
魈如今在卧室里“安详”地睡觉。他一个人照顾其余几只夜叉,又要去清理业障,有些力不从心。
木曦昨天晚上劝他歇一歇,他没听。
她本来想把钟离搬出来,但想了想,决定故技重施。于是明目张胆地抽出桂花枝——
白光慢悠悠地填满整个屋子,魈……睡得很快,睡得很安详。
房间内
() 的各项布置简单朴素,唯有木制水盆里养的不再是螺,而是几条被钓上来的鱼。
那几只夜叉不在屋内,现在大概是由望舒客栈的老板照顾。
少年躺在床上,睡颜平和,木曦坐过去看了一会儿,听到门“嘎吱()”推开的声音。
屋内安静,温度比外面露台高,她困悠悠却又念念不忘地提到:“弥怒昨天和我说,绝云间有一种很特殊的鱼,叫长生仙。?[()]?『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钟离走过来,捏捏少年的手。
仙人的身体与普通人不同,摸起来微凉。
他问:“接下来去绝云间?”
木曦摇头,趴在少年床边,“去归离原见归终吧,把民用的发条机关带给她……然后去看若陀,最后回绝云间。如果你需要的话,那我们就先回璃月港。”
*
归离原。
桂花枝浮在空中,木曦坐在还算干净的椅子上,抱着民用发条机关的使用说明书,默默盯着归终在一片废墟里埋头翻找。
归终一边找一边念叨:“如果不是知道你和摩拉克斯那家伙要过来,我大概还不会回来。怪了,被我放哪里了……”
归终醒来后一直住在萍儿的洞府里。她原本洞府的封印不知被谁破开了,里面的陈设被遗迹守卫毁了个彻底。
贵重的东西多数都被萍儿带走了,木曦左右打量,问她:“洞府你准备修缮一下吗?”
“先放着吧。”找到某块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宝石,归终从废墟里爬出来,解释道,“这是几千年前我在遁玉陵那地方找到的。”
据说是陨星坠落带来的一块宝石,里面蕴含着磅礴的能量,只要微微注入仙力,就能使其发挥作用。
归终从大袖里抖落出来许多半成品机关零件,席地而坐拼凑起来。
木曦把要用到的零件部分递给她。
零散的机械在归终手中拼凑完成,她将惟妙惟肖的灵巧机关递给木曦:“新研究的灵巧机关,参考了一下你寄过来的那些发条机关数据。”
“这回保证!”她拍拍胸脯,“这回保证你拿着它不用再拿那些百无禁忌箓了!”
一只鹤,长得很像……留云借风真君。木曦接过灵巧机关,疑问道:“这是留云借风设计的形象?”
“哎呀,”归终想到什么,忍不住有些许心虚,“留云说你和帝君扔下我们说什么私奔实在是太过分了,一定要雕一个自己陪着你。”
意外之中又十分合理。
“不愧是留云。”
“枫丹的发条机关功能上虽然比起机关术差了很多……但能大规模地运用起来也是有很多借鉴思路的。多谢啦。”
木曦收好“留云借风真君·尘神亲手制作·灵巧机关”,与归终又闲聊两句,爬出洞府,前去渌华池。
钟离在渌华池等她。
越过一层又一层的池水看去,青年站在渌华池的中央。
池水里的水偏冷,双脚没入水中,木曦倒吸一口凉气。
() 她一步步地向他走过去。
渌华池几千年前并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曾经,这里是种植着花草树木的园地,后来被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水冲毁。
潮水褪去时,鲜花与荒草都已不再,唯独留下这清澈的池水。
木曦打个哈欠,提不起精神:“我当时直接拉着你说私奔是不是很过分……”
“又胡思乱想。”钟离的掌心贴过她的脸颊,轻声问,“是不是累了?”
“当时脑子好像浆糊一样,什么都没想起来……没想起来归终刚刚苏醒身体会不好,也没想到先去看看夜叉们的情况……”
木曦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掌心里,拧着眉头思考了一阵。
处理了夜叉们的情况,又查看了归终的身体,已经超过了“适量”的范围。冬季又天气寒冷,她的身体这时候一向不太好,虽然系统像死了一样令人安心……
可她身体一旦不好就会影响情绪。
木曦拍拍脸,牵着他的手,“走啦,去见若陀。”
她走了半步,被钟离拉住。木曦疑惑地转头,听他说:“歇一歇。”
他将她拉了回去。
半步的距离,木曦反应过来时,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抱起了她。
池水洇湿青年的裤腿,水中的石珀散发着宝石晶莹的光,少女靠在他的胸膛上,盯着钟离来回晃动的耳坠发呆。
她打个哈欠,在他耳边讲起琐事,“归终和萍儿一起住在璃月港……准确点说是尘歌壶,她最近在愁归离原的事。就是……复苏!考公成为璃月七星然后进行归离原大开发!”
钟离被她说法逗笑:“她这么与你说的?”
“当然不是。你退位之后璃月就是凡人的璃月了嘛,归终不好以仙人的身份插手,除了历史学家也没多少人了解归离原那段历史,毕竟灶神都误传成你了……”少女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意识到不对劲,“为什么我是历史热门?吃了你的身份红利还是因为狗血言情小说经久不衰……”
“算不得正史,只是民间的一些误传。”
她闭上眼,搂着钟离的脖子,威胁他:“不许笑,我听到你笑了……”
他很正经地反问:“哪有?”
“渌华池是不是有什么传说来着……”
“想听哪个?”
“钟离……”
“嗯。”
两座耸立的高大雕像持剑而立,倒塌的建筑没入池塘,夏日的池水中会有荷叶与游鱼,冬日唯有留鸟落在雕像的肩膀。
远处跑出来的狐狸被两人惊吓到,扔下干瘪的果子逃之夭夭。
这片土地上还盛开着花草时,曾有一对恋人在此幽会。
可惜,战争时代的故事总是有着令人惋惜的结局。
故事的结尾,男方投身战争渺无音讯,而女方一直徘徊于此,等待着恋人归来。
“钟离……”
木曦喊了他的名字
,之后没了下文。
匀称的呼吸洒在脖颈上,几分钟后,她挣扎一下,喃喃道:“我没睡……到伏龙树了叫醒我……”
钟离无奈,答应道:“好。”
*
若陀被封印于伏龙树下。
两人从南天门一带离开时,木曦心里不满,幽幽地问:“若陀是有什么心事吗?他不会在生我的气吧?我记得我死之前借了他的藏品一直没还。”
提起这个,钟离倒是摇头道:“还了。他没要。”
他替她还了。
木曦原本设想过许多个版本故友相见的场面与台词,结果若陀根本没醒。
她和钟离左等右等,等了两个时辰,等到天黑,若陀也没有丝毫要从伏龙树底出来的打算。
她觉得若陀在生闷气。
木曦心一横,抽出插在土里的桂花枝,说不等了,过几天再来若陀的坟头蹦迪。
激将法依旧没用。
伏龙树下,唯有铃铛被风吹响,安静而孤独。
心中打了好几遍腹稿的台词用不上,木曦很失落:“若陀不醒,我都不知道该找谁分享我的狗血火葬场、霸总一夜情、少妇带球跑与天才宝贝文学了。”
他对木曦话里的内容感兴趣:“你与若陀几千年前,在分享这些?”
她张口就来:“若陀几千年可听得津津有味呢。”
津津有味,指若陀单方面耐着性子陪自己打发时间。
若陀很有文化,但若陀耐着性子陪她玩。
也许他只是单纯感叹人类的喜好真是难以理解……或者,上面那些东西用来浪费时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某次把若陀当做小孩交给了千岩军,她短暂地愧疚了一会儿,“是不是我没认出来他把他气到了……这不能赖我,他搞个小孩子形象出来绝对不是我的问题。”
钟离提出一种可能性:“或许是在生我的气。”
绝云间,仙家之地,云海雾涌,千百年来少有变化。
洞府外面的桂花未受季节影响,这时依旧开着,木曦熟练地推开门,望着洞府内干净整洁的一切,她两眼一黑:“摩拉克斯!”
下意识地喊了这个名字,木曦心死如灰地踉跄一下。
手按在洞府里的一张桌子才没有倒下去,她欲哭无泪:“你把我的东西全部都当遗物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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