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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仁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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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眼神太过镇定,以至于赵夫人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二十年前,和那些“小贱人”们在赵侯爷面前争辩的时候。而卿云是那个审判她的人。

她在审判她。

她竟然敢审判她!

怪不得景儿那天从景家的洗儿宴回去之后,那么失常。她抓了永安来问,也没问出端倪,只说少爷和少夫人待了一会儿,心情就不好了。

她不仅审判自己,也审判景儿。

景儿是她未来的丈夫,她竟敢审判他。就算景儿和她那个风流浪荡的妹妹有什么首尾又如何,京中王孙哪个不如此,她竟敢这样立威?这还没过门就如此,过门之后会如何,让人不敢深想。

赵夫人只觉心头火起,往日对她的满意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怒火,怒道:“卿云,我看你是病糊涂了,你仔细听听你的话,说的是什么。云夫人不是那种人,我难道是那种人?你到底和谁是一边的,本来我已经很大度了,你求着老太妃帮贺家的忙,我也不说你什么了,你还有脸来质问我们,等你娘回来,我倒要问问她,是什么意思……”

下人们原本都在屏风外间,让她们俩说知心话,没想到里面吵了起来,顿时都涌了进来,各自解劝各自家的,月香连忙跪下来道:“夫人息怒,小姐是生病了,夫人不要和她计较,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没伺候好小姐……”

“起来。”卿云只说了这么一句。

月香看到卿云的眼神,顿时不敢跪了,连忙站了起来。

卿云仍然平静地看着赵夫人,赵夫人虽然满腔怒火,却被她看得一阵阵心虚,恼怒道:“我看你是被你那疯妹妹传染了!看你生病,我不跟你计较,明天再来找你娘说话!让她给我解释!”

她说完,拂袖而去,卿云却忽然叫住了她。

“姨娘。”她不这样叫,赵夫人还没发现今日她都叫的自己夫人,不由得回转头来,却听见卿云道:“姨娘,如果一个小孩,和父母走失了,偏偏一

辆马车飞驰而来……”

她像是要讲一个故事,或者一个比喻,但话没说完,就自己自嘲地笑了起来,像是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似的。

“不说了。”她朝赵夫人道:“没有事了,今日是我病了,改日再和夫人赔礼吧。”

“你知道就好!”赵夫人自觉挽回点面子,气冲冲地道,这才带着媳妇丫鬟们扬长而去。

“小姐。”月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怯生生地在旁边叫她。

卿云神色平静得很,道:“你去紫铜锁那个衣箱里,有个花梨木的盒子,给我拿来。”

月香依言拿来,只见卿云从头上拔下根簪子,原来簪子就是钥匙,把盒子给打开了。这也是娄二奶奶留下的商家女传统了。

盒子里是柄匕首,卿云拿出来,握在手里,拔出一截,认真地看着。

月香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卿云是要自杀,连声叫小姐,还想叫人,被卿云阻止了。

“别慌。”卿云教她:“匕首不是用来杀人的,匕首也叫短剑,君子佩剑,是随时警醒自己,当断则断,不要反受其乱。”

说来也真巧,贺南祯那家伙,送自己的礼物,就这两件好,一件极柔软,一件极冷硬,倒也应了仁义两字,正是圣人言中,君子该有的操守。

她对岑小姐尽了仁,如今要对娴月尽义了。

娴月和她生气,句句诛心,无非是怪她不讲义气。一样的和夫人亲善,娴月和云夫人是真心忘年交,却被自己的赵夫人诋毁造谣,她不说,自己就当毫无察觉。赵景更是对她动手动脚,调戏轻薄,她讲义气,当做无事发生,给自己面子。否则以娴月的心性,赵景现在还能全须全尾?但自己却这样懦弱,只装作不知道,始终没给她一个交代。

句句诛心,却也骂得句句是对,也难怪卿云无话可答,但娴月说的样样都对,只有一件,凌霜的事,她还是觉得,木雕泥塑的没有心的小姐,有时候,是比不受拘束无法无天的小姐有用一点的。

否则贺南祯也不会来给她下跪赔礼的。

按娴月的思路,贺南祯是君子,自己能得到君子行大礼道歉,终究也是个君子吧。

卿云拔出匕首来,真是好匕首,寒光闪闪,如霜如雪,只怕也是吹毛断发的吧。她其实不信佛,但佛家说头发是三千烦恼丝,这匕首能斩断头发,应该也能斩断三千烦恼丝的吧。

贺南祯说,文人在案头放田黄,是警醒自己,谨言慎行,不欺暗室。那君子佩剑,也是告诫自己,不与小人同流合污,当断则断吧。

他还说要送自己重礼,其实真正的重礼,他早就送给自己了。那是比所有宝物都珍贵的东西。

要不是见了他在密林里,见到自己衣衫不整,两人独处,却能秋毫无犯,不动一点邪念,还将自己体体面面送回去。自己怎么知道君子是该这样的,也知道,赵景对娴月的调戏,是无论如何都辩解不了的小人行径。

就像他对官家的不屑一顾,反衬出赵景那句“官家秋狩,少不了有咱家一份”的轻狂谄媚一样。

就像他知道一句无心的话,给自己造成了伤害,于是备好田黄带在身边,准备给自己道歉,听到自己挤兑,也仍然平心静气,半跪下来跟自己道歉。

书上说,君子闻过则喜,每日三省其身。

而赵家人,却是一色的恼羞成怒,倒打一耙……

娴月的四王孙,到底是评错了。

赵家这样的家风,如何称得上王孙呢?更遑论君子,世上女子没有机会,男子有了机会,读了圣贤书,却学出这样的品德,实在是连女子的脚后跟都不如了。但他们却还要主宰女子的命运。

凌霜那晚的呐喊,剖心剖肺,大声疾呼,自己只当她糊涂,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被唤醒。原来自己也不过和那些蒙在鼓里的女孩子一样,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君子,真正值得敬重的郎君,就像贺南祯看错自己一样,自己也看错了赵家。

但贺南祯能跪下认错,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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