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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欢 第12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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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看见他的一瞬间,她飞快地低下了?头?,轻轻地唤了?一声二郎。

她的急切蓦地消失了?。

风吹响檐下的幽篁。

元衍道:“我有话同你讲。”

他语气平平,声调亦是缓缓,却有一种郑重在?。

郭青桐抬起她的脸来。

她是微笑着的。

一朵嫣然的花。

她二十二岁,正是盛年,多年的幽居生活并未折损她的美丽,她的身上没有哀怨的气息,多的是温婉沉静,玉的质感。

“二郎,进来饮杯水吧。”她笑着道。

“不必,我……”

“饮一杯吧。”她仍旧笑着,“今年桂花开的早,我采了?许多,我记得?你是很喜欢桂花蜜水的。”

元衍仍是拒绝,“青桐,我……”

青桐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是一定?会来的,所以,进来饮一杯蜜水吧,我恳求你,二郎。”

她始终笑着。

元衍最终走进了?那道门。

落座之后,元衍举目四望,心头?很有些复杂情绪。

他由郭青桐想到了?自己?,然后第一次为青桐,这个他曾经的妻子,为她的存在?,感到丧气。

因?为他答应进屋饮水,青桐很是高兴,事事不肯假他人之手,尽是亲为,忙碌间不忘同他讲话:“还是当年的摆设,我并没有动过,是不是使你想起了?过往事?我曾经也说过搬到别处去,这地方还是还给你,等?到……”话讲到这里,她整个人都慢下来,苦笑着摇头?,“那时候没有想过,你竟是不要它了?……”

元衍忽然抬起头?,道:“不必忙了?,我只两句话……”

青桐再一次笑着打断他:“我可以不再讲话,但是你要喝下这杯水,这是我同你要的交待。”

空气里有浓重的桂花香。

郭青桐落了?座,正在?元衍对面。

她笑着说:“总归是我的心意,无?论多少,你总该饮些。”说着她拈起自己?面前的那只碗,递到面前,垂首轻呷了?一口,而后又看向面前的人:“没有毒的,只有甜和香,我怎么?会给你下毒呢?我无?数次跪倒佛前,恳求的都只是你的安绥,我怎么?会要你死?”

“但是你想我生不如死。”元衍冷冷地道。

青桐叹了?一口气,仍是笑。

“我真是恨他。”她笑着说。

“你恨不到他头?上。”元衍神色冷峻,此刻他终于找回?了?来时他有的那副冷硬心肠。

青桐的脸上出现怜惜的神情,感叹道:“我知道啊,鹓雏真的是好可怜……”忽然她话锋一转,“可我就是恨他啊!”

“早先我也很喜欢他的,他同你那样相像,她们总是说,你小时便是那样……他没有母亲,只要他肯对我笑一笑,我可以向神佛起誓,他就是我的亲生子……可是他同他的父亲一样,眼?里没有我……”

“白?日里我爱他,晚间我又恨他……二郎,我真恨呐!他和你一样,想着那女人!那女人甚至都没有抱过他!凭什么?!”

“够了?!”元衍大声呼喝。

郭青桐的脸上再没有了?笑,有的只有仇恨,她睁大的眼?睛透露出癫狂的意味,并且缓缓流出了?眼?泪。

这眼?泪带来了?短暂的安静。

“你阿兄讲他会好好管教你,我已决意叫他带你走,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宽容,你要珍惜,离开这里,忘掉这里发?生的一切,你还可以有光鲜亮丽的后半生。”

郭青桐笑出了?声音,“真是仁慈!讲出去谁会信?我要杀你的儿子,你却还肯给我光鲜的后半生!为什么??是因?为你也觉得?你愧对我,是吗?”

“我是为你的阿兄,你的性命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要紧,但对你阿兄而言却不一样,我对你并无?愧疚,你忘了?么??当初你对她动手,我宽宥了?你,自那时起,我对你便再无?任何亏欠。”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道:“今晚你便着手打点,明早便随你阿兄走。”说完便抬步要走。

走出三步,身后忽然一阵呼唤,声声泣血。

元衍不欲理会。

那带血的声音哭道:“……你回?来,求你,回?来,我还有话要问……便是打发?了?我!有些事也得?给我交待才是!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我才能死得?甘愿呐!二郎!”

元衍是要走的,因?为他认为自己?不必再给那人交待,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同他要一个交代的,他再一次放过了?青桐,青桐便同路边的一株草或一块细石一般没什么?区别。

但是青桐哭得?过于惨烈。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青桐的眼?泪,但那眼?泪是美的,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美的。

他终究还是对她生出了?一些怜悯,因?为他知道,即便他两次饶下她性命,他仍旧不能逃脱对她的亏欠,因?为他对她确有亏欠,没有他,没有他的母亲,她未必是今日这般模样,只要她不曾到他家?来,哪怕她更不堪些,同他也是没有干系的,不必他管。但是她来了?。

元衍说:“你有什么?要讲?”

青桐已经知道事情再无?挽回?,她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要永远失去他了?,而且不仅是他,连带着失去的,还有同他有关的一切。她强迫自己?接受这一事实,她极快安抚了?自己?,因?为在?她爱的人面前,她要保持永远的美丽,哪怕他并不在?乎,她在?乎。

因?此她又笑了?起来。

“我最先要问的是,怎么?知道是我呢?我定?下那计谋的时候,兴奋到整夜没有睡着,是你带他去淳宁的,是天助我!一个患了?时疫乞儿从崇安逃难到了?淳宁,她饿昏了?头?,不长?眼?冒犯了?一位手里有吃食的小郎君,哪点不合情理?你竟然能找到我?”说到这里,她低下头?,嘴角有自嘲的笑,淡淡地说:“我着手叫人去做的时候,心里便是这样想的,谁能想到是我要杀他呢,我处处讨好他,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我对他的真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安稳,觉得?你终究会知道是我,然后怒不可遏地劈杀了?我,我常梦到这样的情景……大概人做了?坏事便难免会如此……她们说你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你是为何而来的了?,除了?这件事,再也不会有旁的事了?……我也着实松了?口气,那日夜攥着我心房的手便是那时消失的……我真的是爱他,有时候也会庆幸他没有死,我怎么?能杀你的孩子?你那样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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