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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浮生 第25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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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树德在沙苑监附近检阅诸军,当场下令组建赤水、武兴二军。

鄜延镇兵挑选了三千人,同州降兵中亦选出精壮三千,此六千人打散编制,补入六千关东新卒,成为新建两军的步队。

这两支步队,再各抽一半人,与铁林、天柱、天雄、义从四军置换。各级军官,三分之二以上由老部队的人担任。

邵大帅也不是第1回干这种事了,底下人也是驾轻就熟,自有一套方案流程,几天内便完成了组建。

赤水、武兴两军还将各有两千骑卒。赤水军的骑卒来源将是河渭蕃部,武兴军的则来自青唐吐蕃,后面自然会派人前去募兵。

整编完之后,鄜延镇兵还剩四千余人,邵树德下令将两千关东新卒补给他们,重新打散,重建渭北五州的州兵。

还剩下四千新卒,补一千到铁林军,使得铁林军的总兵力达到1.1万人,后面还会给铁林军再增加一千骑兵,这就是九千步卒、三千骑卒。

人员变动不小,需得好好操练一番,这是明年的重点工作。

现在的朔方军,就像用吸星大法吸入了太多异种真气一样,须得慢慢调理、消化,然后才能重新焕发活力,恢复到之前的战斗力。

其实不光军事,民政上也是如此,不然根基就有点虚浮了。一直打胜仗还好,若来一次惨败,保不齐就有人生出野心。

十一月十三日,大军分批启程,前往长安,二十四日傍晚抵达,在霸上宿营。

新建成的麟德殿内,灯火摇曳,照在圣人和几位宰辅的脸上,更添阴森之色。

“陛下,神策军战力羸弱,便在于宦官专权。”孔纬道:“阉竖广纳假子,结党营私。昔年杨复恭者,假子六百余,皆得官耶。在军中沆瀣一气,欺上瞒下,挤走忠贞勇武之士,留下的全是幸进小人。今若重整神策军,须不能再落入此辈之手。”

徐彦若、杜让能二人闭口不言。

他俩虽然对孔纬很有意见,但在对付中官这事上,却也有共同利益。

“若将神策军付于南衙,编练整顿一番后,可能战?”圣人有些殷切地问道。

“陛下,艰难以来,中官得宠,益发骄横。敬宗由太子登基,亦需中官首肯,并大发赏赐,锦彩金银、绯紫袍服,空耗国用。宝历二年,宦官刘克明弑敬宗,欲立绛王,梁守谦、王守澄改立江王(文宗)。开成五年,文宗病重,命宰相等立太子为监国,宦官仇士良、鱼弘志矫诏改立颍王(武宗)。宣宗,更是由诸宦官密于禁中定策拥立。大中十三年,宣宗病笃,密嘱立夔王,宦官王宗实不奉诏,改立太子郓王(懿宗)。咸通十四年,左军中尉刘行深、右军中尉韩文约,密议立少子普王(僖宗)为君,懿皇本属意何人,不得而知……”

孔纬没有直接回答圣人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谈起了宦官的种种劣迹。

你还别说,这招挺有效的,圣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忘了再问朝官和宦官哪个更会治军。

“陛下,国事之败坏,皆起于宦官专权。”孔纬最后下了结论。

仿佛只要夺了宦官之权,让南衙朝官来掌军,众正盈朝,国事马上就能好转。

“禁军调动由北司枢密使掌管,十军容使、两军中尉更是典兵多年,如之奈何?”圣人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被人听见一般。但麟德殿甚广大,很难被人偷听,纯粹是他心里感到恐惧。

“夏兵屯于霸上……”孔纬含糊地说了一句。

“何人可为使?”

没人回答。

皇帝有些泄气。

他不傻,朝官想干掉宦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对宦官,又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惧怕。

甘露之变,有骨气的朝臣怕是都死得差不多了,朝堂风气一天不如一天。

朝官不愿去,那就只有派内廷女官出面了。

离开麟德殿后,圣人回到长生殿,魏国夫人、宫嫔陈氏上前服侍。

“朝官、中官,一个个不得让人省心。”圣人叹了口气。

陈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陛下登基以来,独三数大臣仰龙颜,承圣问。其余朝客,上朝下朝,偕入而齐出,未尝与闻政事。以致忠言未达于圣听,众正之路未启。”

这是隐晦地劝他不要偏听偏信,要多与其他大臣接触,多听听各方面的意见,综合判断,而不是整天与三位宰相腻在一起。

“你懂什么!”圣人斥了一句,道:“徐、杜、孔三位,实有大才,余皆碌碌,又胆小怕事。中官如此跋扈,没有他们,如何办得大事!”

陈氏初时不觉,但想了想后,脸上表情渐渐惊讶了起来。

“陛下。”陈氏叹了口气,感觉得犯颜直谏一下,不然这日子怕是过不下去。她没有什么野心,也不想与谁斗,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她只想安安静静、生活优渥地过下去,闲时练练字,看看书,写写诗,如此而已。

“昔年鱼朝恩伏诛后,内官不复典兵,德宗以亲军委文官白志贞。志贞收受贿赂,滥募军士。其时多有身无在军,但以名籍请给赏者。泾师之乱,帝召禁军御贼,是时并无军士赶来勤王,唯中官窦文场、霍仙鸣率诸宦者及亲王左右护卫……”陈氏轻声说道。

这话的意思也很明白了。德宗本来是很信任文官的,但关键时刻文官让他失望了。收受贿赂,招募了一堆烂人,平时也就罢了,但需要勤王的时候,“并无至者”。最后还是一群中官带着器械,拼死赶来勤王,护卫圣人跑路。

换你是德宗,会更信任谁?

宦官固然跋扈,但杀了真的好吗?

圣人一听有些道理,但又想起西门重遂那张老脸,以及宦官时不时的轻视,还有当初田令孜当众鞭笞的羞辱,怒气再度上涌,一甩手,道:“你不懂!”

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

内廷女官裴氏静悄悄地跟在身后。

她出身闻喜裴氏,公卿之后,从寿王时代起便服侍在侧,功劳甚大,得了个河东郡夫人的身份。

但她又不仅仅是“丫鬟头子”之类的角色,事实上经常办一些机密之事,圣人也时不时宠幸,影响力颇为不小。

孔纬所言之事,圣人其实并未真正下定决心。方才陈氏谏言,也并不是真的发怒,而是被人窥破了内心想法,一时应激反应罢了。

女人,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

这次,还是得派裴氏出马,探探邵树德的口风。若他愿意,或许可以尝试一下,以便真正将权力集中在手里,而不是任由宦官摆布。若不愿,便罢了,这事风险还是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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