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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暮冰化雪(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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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他仍从头到脚遍身冷寒,仿佛身漫湖水的是他。

“她不会水,那万一有三长两短——”

宴云笺压下舌根漫起的血腥味:“娘,我不想害她白白受这一回罪,让她的付出沦为一场无谓。”

他有能力瞬息之内将她救起。

但于他,救或不救,都是辜负。

他答应过相信她。

仪华公主看着宴云笺细微的神色,渐渐也看出一点门道:“她既出手搅动,当是个有分寸的姑娘。你脸上这般也是她做的吧?”

“是。”

“你们两个是……是什么时候的事?”

宴云笺眉心轻拧,语气坚沉:“孩儿凋敝危路,只敢独身行走,如何能耽误他人。”

仪华公主松了口气。

“阿笺,你先起来。”她声音低的像叹息。

托着宴云笺手肘让他站起,轻轻拂了拂他肩膀,仿佛能拂去那看不见的沉重担子,“生不逢时……是爹娘对不住你。”

“但是阿笺,这些东西你背负过,你知道有多沉。姑娘家肩膀稚嫩,就别叫她一同背了罢。”

宴云笺浅浅一笑:“是。这是自然。”

这些他向来懂得,心中也有分寸。时间紧迫,他稍缓心中的沉重,另提道:“娘,若非万不得已,我知我们不该见面,但……我快要离开了。”

仪华公主猛地一震,紧紧捏住宴云笺手腕:“你说什么?”

“你能有办法出去了?”

“是。”

仪华公主目光上下扫动,慢慢了然。

“阿笺,我知道你因何出去了……那日赵时瓒来提过,他要你取姜重山所谓的通敌之证,你便将计就计。”

“你和姜小姑娘相识,不是偶然吧?”

() 宴云笺正要开口,听她沉声道:“姜重山忠肝义胆,治世之臣。阿笺,你记住,若来日真有山穷水尽,无路可走,不要用别人的血作踏石。”()

“你是乌昭和族后裔,宁死,不要辱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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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紧抓宴云笺的手,那手不复少女的柔嫩温软,枯瘦而发硬。

这样的力道里,宴云笺什么都明白。

他字字郑重:“父祖英灵在上,孩儿不会自践乌族清名,绝不会。”

仪华公主点头,不觉含笑。

外面的声音稍静,宴云笺侧耳分辨过,语速略提:“娘,当年的事,您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仪华公主垂眸,她知道他是为了这个:“阿笺,那时……实在太乱了,我也说不上什么细节,你只能从那三人身上去查。”

他们母子上一次见已是七年前的事了,仪华公主抬手理一理宴云笺微乱的鬓发:“还记得那三个人的名字吗?”

宴云笺声线低沉凝寒:“甄如是,虚通海,公孙忠肃。”

仪华公主笑了笑,闭上眼睛。

“阿笺。”半晌,她低声唤。

“你要记得自己是谁,也要忘了自己是谁。出去之后,你要懂得韬光养晦,积蓄力量。”

“保护好自己,这条路太不好走。”

宴云笺点头。

仪华公主怔望着他。

抿唇良久,她道,“阿笺,你要离开,有一件事……娘可以告诉你了。”

******

姜重山一直给姜眠擦汗。

她双颊因高烧潮红一片,额角细密的汗不断,唇微翕动,全是语不成句的梦呓。

他望着女儿,抿紧唇一言不发,手上动作越发小心轻柔。

皇帝在一旁凝视,默默转动拇指上的扳指,瞥一眼皇后。

皇后立刻温声道:“将军不必太过担心,太医已经看过了,阿眠身子骨娇弱些,但救的及时,并无大碍。”

她语气心疼:“阿眠一向被娇养着,病都不曾生过一回,更何况遭这么大罪……虽说此事是小孩子家打闹,可到底发生在内宫之中,也有本宫看顾不力的责任。”

皇帝接口:“不错,重山,此事出在宫里,都是下人伺候不周,朕必定会严加惩处,给你一个交代。”

姜重山道:“多谢皇上。”

“皇上,微臣已将长子留在奉元殿外恭候圣驾,禀报北胡议和与岁贡一应细节,政事要紧,皇上不必守在这里。”

他并未发怒,也没有不依不饶说什么,条理分明不卑不亢。但皇帝知道,从姜重山亲手将女儿湿淋淋的从湖水中抱出来时,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善了。

皇帝抿抿唇,向外喝道:“把那孽障带进来!”

外面立刻有人提了赵钰进来。

她毕竟是公主,侍卫们也不敢不敬,动作并不粗鲁,倒是赵钰自己哭的披头散发,跪在皇帝脚边委屈不已:

“父皇……父

() 皇……()”

皇帝看看姜重山,他正心疼地摸一摸姜眠苍白的脸,看都没往这边看。

皇帝垂下眼,忽地一个巴掌抡在赵钰脸上:“畜牲。还有脸哭。?()『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赵钰被打趴在地,捂着肿起的脸,一时间连哭都忘了,呆呆望着皇帝:“父皇……儿臣没有推她,是她自己不小心……况且是她言行无状在先,儿臣公主之尊,难道连训诫的权利都没有吗?”

“父皇您真的要为了一个臣子之女……就这样打骂儿臣吗?”

皇帝没再动手,也没说话,闭目片刻:“八公主心肠歹毒,难以管教,自去国寺修行三年,吃穿用度一应与寺中等同,无旨不得外出。”

赵钰完全瘫软伏地。

皇后不由道:“皇上……”

皇帝陡然提高音量:“还不把她带下去!”

侍卫们拖着惨白一张脸的赵钰下去了,一时间,屋中没人再说话。太医不敢往这边看,只想办法给姜眠喂药,却始终灌不进去。

床上的姑娘苍白虚弱,双目紧闭,了无生气地陷在床铺中。

脆弱的像碎玉,纤薄可怜。

姜重山沉着脸伸手:“给我。”

太医忙不迭将药碗递在他手上。

姜重山一手执碗,欲拿勺舀药汁,刚松开手,昏迷的小姑娘忽然不安动了下,低低呓语。

他心头大痛,忙再度握住女儿凉透的小手:“阿眠。”

“爸爸……”

姜重山听清发音,却不知何意,只觉阿眠的手轻轻使力牵住自己,焦急间心中愈发疼惜。

他再不敢松开手,药碗搁在一旁,小心舀起半勺药汁喂到小姑娘嘴边。

还是喝不进去。

“爸爸……妈妈……”

姜重山胡乱地应:“阿眠,爹爹在。”

“我想回家……”

这句他听清了。

心尖仿佛一根钢针重重扎下,姜重山坚毅深邃的眼睛发红,他缓缓呼吸,忽而侧头。

目光锐利无声。

那边乌泱泱的一群人,为首皇上微微抿了下唇。

“皇上,此药缺少药引,”姜重山顿了顿,尽力平稳每一个字,“与微臣的女儿共染欲血之疾那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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