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立夏(二)(1 / 2)
军帐中忽然死寂。
岑副将与那几个谭应鲲的亲卫皆惊异地望向细柳,如今燕京的那把火越烧越旺(),大有蔓延西北之势■()■『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纵然他们私心谁也不想大将军回去,却也依旧被这女子一番离经叛道的言辞给吓了一跳。
惊蛰早习惯了细柳的语出惊人,他见这军帐中气氛陡然凝固,便连忙找补了两句:“所谓话糙理不糙,谭大将军忠君爱国,可奈何也不能将自己的这副赤胆忠心硬剖出来给君父看啊?真剖出来,人也死了,还是憋屈死的。”
那岑副将剑眉一拢,想了想,说:“大将军统领西北全境兵马,这么些年来,若不是陆证陆公在朝廷上撑着,不知多少人担心您勇略震主,想着给您扣些不忠的帽子,如今陆公走了,又是郑阁老在燕京撑着,可如今朝廷里是风声鹤唳,皇上偏信奸佞,便是郑阁老与蒋阁老也挡不住皇上的这道谕令,皇上这是哄着您回去,若您真回了燕京,等着您的不定是什么呢……”
“咱们跟达塔人打了这么久,如今他们方露颓势,若此时您回去了,朝廷再换一个大将军过来,这一来一去,多少战机生生贻误,咱们咬着牙生啃下来的优势,也许瞬息便没了。”
“咱们在陇坡布防,不就是想趁着达塔人没喘过气,一举攻下万霞关吗?”
岑副将说着,复又抱拳:“大将军!万霞关是咱们大燕的!万霞关的子民还在受达塔人奴役!无论一百年前,还是一百年后,他们那些蛮夷从未更改过他们骨子里的傲慢,当年万霞关失陷,十二万燕人百姓死于他们的屠刀之下,只剩下关口几万燕人沦为他们的奴隶,大将军……您不是说,万霞关遗民还在盼着我们吗?”
细柳听着岑副将这番话,手不由握紧腰侧刀柄。
谭应鲲依旧端坐椅子上,眼底神光微动。
“不管皇上在不在乎他们,也不管朝廷里有多少人忘了他们……大将军,您不是说,咱们得记着他们吗?”
岑副将沉声说道:“咱们方才扭转两国战局,难道要眼看着良机错失,要让咱们的国土还踩在他们那些蛮夷的脚下?”
岑副将的声音越发激烈,谭应鲲猛地一下站起身来,他身上的盔甲碰撞几声,发出森冷轻响。
“好了岑佑德!”
他抬起锐利的双眸,神情沉冷:“老子说过什么老子没忘!用不着你来提醒!”
这时,军帐一声号角响起,四方角上几个瞭望台紧接着吹出更尖锐的号角声,一时响彻整个博州大营,谭应鲲与岑副将等人闻声俱是脸色一变,一名亲卫立时掀开毡帘出去,只见营门口数名斥候策马入营,大声嘶喊:“敌袭!”
“陇坡敌袭!”
亲卫才转身要回禀,却见谭应鲲掀开帘子出来,头上甚至已经戴好了头盔,岑副将与细柳也走了出来。
清晨的博州大营,不见慌乱,唯有整齐肃穆的守兵们在青灰的天光底下,静默地望向他们的大将军。
这是谭应鲲多年训练有方的结果。
() 此军营地处博州城外,是谭应鲲为博州城设立的最后一道防线,乃是后方所在,另有几大营分守浓河,羊山,而更多的兵力则在与万霞关隔原而望的陇坡,与达塔大军对相峙。
“波穆尔怎会突然发起突袭?”
波穆尔便是达塔主将的名字,岑副将拧着眉头,看向谭应鲲。
木架子架着的火盆烈焰冲天,映照谭应鲲肃穆的神情,他招来亲卫牵马,随后朗声道:“传令浓河,羊山大营二位统领,警惕敌袭!”
“是!”
传令兵大声应和,随即军营四方角几个瞭望台鸣镝齐发,整整二十一发,这便是西北大营迅速传递给浓河大营,羊山大营的警惕信号。
谭应鲲很快上了马背,见岑副将也要跟来,他便立即说道:“天惠,你我都知道,波穆尔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主将,若不是深思熟虑,他绝不会轻易动手,你不要跟我去陇坡了,你现在就去浓河。”
天惠是岑副将的字,岑副将抱拳领命,却又抬头:“那羊山呢?”
谭应鲲才要说些什么,却听那道女声落来:“大将军若信得过我,我愿去羊山。”
谭应鲲看向那个女子。
自细柳来到博州大营,她虽未真正涉足前陇平原的战场,但她却比他的斥候还要灵敏,领着她那帮人策马出去,总能准确地探到达塔人的动向。
“那就拜托姑娘了!”
谭应鲲也不多犹豫,将自己的令牌扔给她道:“羊山大营的王统领你见过,你去了给他看这个就是!若有异常,千万来报!”
“大将军放心!”
细柳见惊蛰飞快牵来了两匹马,便立即翻身上马。
岑副将拉住缰绳,转头对近前的任千总嘱咐道:“任松,守好大营,不可松懈!”
任千总本是岑副将麾下,他闻言立即俯身抱拳:“是!”
一时间,数匹战马踩踏烟尘,冲出营门外去,又分为三路,各自往各自的方向疾驰而去。
博州大营安静下来,守兵依旧肃立,保持着十分的警惕。
那名留着八字胡的副尉看任千总仍在望着营门口飞扬的尘灰,他转过脸,那军帐前仍立着两个玄衣男子。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风沙几乎快要擦破人的脸庞,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与云雾交织成神秘的景色,细柳与惊蛰并辔疾驰,两千帆子紧跟其后。
突兀的竹哨忽然响起。
尖锐的声音绵长极了,细柳一拽缰绳,马儿L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停下来,惊蛰与一众帆子都与她一同回过头去。
只见远处一点黑影如墨,越来越近,逐渐显露出那马背上的人的真容,他近了,便立即拉拽缰绳停下,下马跑到细柳面前俯身作揖:“山主!鱼上钩了!”
惊蛰一手摸着马鬃,闻言不由挑眉:“细柳,咱们这些天不给吃,不给喝,卯足了劲折腾阿赤奴尔岱,终于是钓着这条大鱼了!”
这几天夜里,几乎整个博州大营的守兵
都听过那军帐中的囚犯扯着嗓子干嚎惨叫,他们私底下都将细柳唤作女修罗。()
议论她这位东厂出身的女千户,刑讯的手段多得很,说不定是在军帐里剐那蛮人的皮肉玩儿L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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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人作赌,看那蛮人被剐多少刀才会咽气。
“他们往哪儿L去了?”
细柳问那帆子道。
那帆子神色有些怪异,如实说道:“他们……也是往羊山的方向,只不过避开了这条道,估计是怕与您撞上。”
“什么?他们也去羊山?”
惊蛰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羊山有王统领驻守,他们哪有机会从那里跑?”
寒风呼啸,吹起细柳耳边的浅发,她神情凝重许多:“谭大将军与波穆尔是老对手,他了解波穆尔,波穆尔忽然发起突袭本就反常,若阿赤奴尔岱可以从羊山逃脱,那么羊山那边就不简单了。”
她立即道:“你去陇坡,传信给谭大将军!”
“是!”
那帆子领了命,立即骑马转身跑了。
细柳心中一直突突地跳,她不多作停留,领着惊蛰与一众帆子迅速朝羊山方向赶去。
羊山如其名,山廓似羊,陡峭险峻,羊山大营便是驻守于羊山之下,防备达塔人,此时羊山大营瞭望塔上连发十九鸣镝,整个大营的守兵都倾巢而出,在羊角岭与突袭的达塔蛮人正面交战。
号角连声,响彻周天。
“放!”
传令兵一挥旗,万箭齐发。
达塔骑兵匆忙抵挡,不少箭矢正中马身,战马倒地,嘶鸣不断,两方奋力拼杀。
“狗娘养的蛮子!来啊!给老子杀!”
王统领浑身都是蛮子的血,显然是杀红了眼,他扬起手中长刀,一声令下,所有兵马尽随他杀去。
士气,因为将士们的震声呼喊而有了具象的表达。
细柳赶来羊山不见王统领,羊山大营中只剩几百守兵与一些伙夫,她招来一名将士,将谭应鲲的令牌给他看了,也不等那将士抱拳行礼便抓住他衣领子:“达塔人来了多少?”
“我等奉命留守大营,并不知晓羊角岭的境况。”
那将士说道。
细柳拧着眉松开他,忽听一阵竹哨声响起,她立即看了身边的惊蛰一眼,一时间,惊蛰与两千帆子全都奔出羊山大营。
日光冲破淡薄的雾气,在天边显露炽烈而盛大的真容,一行两百来人簇拥着骑在马背上的两人循着一个方向疾驰。
为首那人身着朱衣黑甲,身形高大,他眼见并辔而行的人身子一歪,便立即扶了他一把:“岱王子,小心!”
阿赤奴尔岱从汀州到西北这一段路上可谓生不如死,那个燕人女子像关野兽一样将他关在一个逼仄的铁笼里,他原先健壮的身形已经消瘦许多,一头微卷的头发参差不齐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像一头病歪歪的苍狼,但他那双眼睛却依旧锋利。
“你是我看的最顺眼的燕人。”
() 阿赤奴尔岱看着他,嗓音沙哑极了:“等回到王庭,我会让你入赤敦部,没有人可以轻视你。”
赤敦部,是阿赤奴尔王族最忠诚的亲卫队,一般只有达塔人才可以入赤敦部。
“多谢岱王子,”那人脸上却没有多少欣喜之色,他仍旧有些愧疚,“这几月那细柳看您太紧,我看您受苦,却一直不能救您脱离苦海……”
“没关系。”
阿赤奴尔岱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么多个日夜,他栖身于狭窄牢笼,路上,他在人事不省的时候便被那个燕人女子废了所有的内力,浑身的骨头都像被震碎了一样,没有一日不痛,长时间被迷药控制,他快分不清日夜,脑子总是疼。
作为阿赤奴尔王族,他的尊严被燕人踩了个粉碎。
这让他痛不欲生。
可是,阿赤奴尔岱深深地嗅闻了一下风中的味道,大燕的味道令他厌恶,他想念格努山的花香。
他纵然骄傲,却并不会因尊严毁灭而轻易去死。
越是这样,他越是要活。
“我要活着回到王庭,回到格努山,”阿赤奴尔岱望向远方起伏的山脉,他眼中逐渐被无边的杀意笼罩,“我会重新来过,我会亲手折断那个燕人女子的傲骨,我会让他们全部都成为腾格里花园里的花肥。”
忽然,轻微的银饰碰撞声响起。
阿赤奴尔岱眼底的森寒骤然一滞。
这一瞬,竹哨声此起彼伏,马蹄声渐紧,两千玄衣帆子自马背上飞身而来,他们要跑却来不及,一名紫衣女子忽然落去他们前面,她腰间两侧是一双短刀,银色的腰链轻轻晃动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王子!您快走!”
那身着朱衣黑甲的男人抽出辔头侧边的长刀,借力跃下马背,扬刀朝细柳杀去。
细柳却并没有要抽刀的意思,她不动声色,右手掌中聚气,刀锋朝她面门袭来的瞬间,她一个侧身,一掌正中那人胸口。
那人后背擦着地面划出去,惊了阿赤奴尔岱的马,马儿L扬蹄嘶鸣一声,一蹄子又飞快落下去,正踩中他肩膀。
那人睁大眼睛,剧痛使他后背紧绷,忍不住叫喊出声,却又涌出一嘴血来。
惊蛰领着两千帆子很快将他们这一行人团团围住,细柳走上前去,看向马背上的阿赤奴尔岱:“看来你回不去了。”
阿赤奴尔岱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阴翳地盯着她。
她看向一手撑在地上,勉强坐起身的那人:“任千总,我很好奇,你到底因何要救一个蛮人?你知道他是阿赤奴尔王族?”
此人,正是博州大营,岑佑德手底下的千总任松。
任松闷咳几声,咳出血来:“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可知通敌叛国是重罪?”
细柳冷声。
“什么重罪?”任松捂着生疼的胸口,抬起头来,“不过诛九族而已。”
面具撕破,此时此刻,什么都遮掩不住
,也不必再遮掩了,他不再像平日里那样和善地笑,整张脸显得便有些阴郁:“可我早就没有九族了。”
“十来年前,江州大旱,多少人活不下去,卖完田地,又卖儿L卖女,我爹娘无论如何也不肯卖我,他们卖完地,又卖了他们自己,给乡绅老爷当牛做马却还是饿死了,我妹妹熬不住饿,跳河死了,一个整个村的人,除我以外,都饿死了……你们上哪里找我的九族?”
任松嗤笑:“黄泉地府吗?”
“朝廷难道没有赈灾?”
惊蛰皱眉。
“赈灾?”任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地都成了那些乡绅们的了,遭灾的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赈灾的银子一半入了官老爷的口袋,剩下一半成了那些乡绅老爷们的,至于我们这些人,谁听见过一声赈灾银的响儿L呢?”
“他们不在乎我们这些人的命,朝廷也根本不在乎!我们生来就是是低贱的蝼蚁!”任松在西北装了很多年,压抑了很多年,惊蛰不过一句话,便点燃他暗藏于胸多年的疯狂怨恨,“我求他们,我求父母官,也求乡绅老爷,他们明明可以分出一点来,哪怕只是一点东西给我,给我们一村的人,那么多人也不至于死!可他们就是不愿!他们只会嫌我脏了他们的门槛!”
任松忘不了满村的死尸,他们狰狞的死状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妹妹漂浮在河上的尸体还睁着眼,他从来没有忘过。
他看向马背上的阿赤奴尔岱:“我也快饿死了,可是岱王子给了我肉干吃,朝廷不救我,岱王子救了我。”
“大燕已经烂透了,我为何还要效忠这样一个朝廷?”
任松赤红着眼:“我恨不得它死!”
细柳怔了一瞬,也正是这一瞬,任松忽然暴起,一个腾跃朝她杀来,惊蛰反应很快,一枚飞刀飞出去,正中任松的肩头。
他重重摔下去。
“快!押住他!”
惊蛰对帆子下令。
羊角岭上激战正酣,羊山大营的几万将士宛若流墨般在无边的风沙里与达塔蛮人正面相抗,鸟铳漆黑的管口略微上抬,训练有素的将士们将火绳点燃,“砰砰”声接连不断地响了一阵,或打中敌军的战马,或炸破敌军胸口。
烟尘四起,几门大炮卡在泥泞地里过不来,那是达塔蛮人最怕的利器,但惧怕并不会使他们退却,达塔骑兵反而趁此机会以弯刀开路,意图撕开一个破口去堵他们的炮口,王统领手中长枪枪头捅穿面前一名达塔骑兵的胸膛,撤出回头,他嘶声下令:“火炮!快!”
电光火石,达塔骑兵方才撕开破口,铜炮旁的将士奋力一挥旗,操纵铜炮的将士点燃引线,很快,闷雷巨响炸响在这片山岭。
血雾与尘沙混合成浑浊的天色,火炮炸得人与马血肉横飞,常跟在王统领身边的一名副尉好不容易拼杀至王统领身边,他手中一把长刀砍中过达塔骑兵马背上的护甲,沾满血的刀刃已有了大大小小的豁口:“大统领!这些达塔人怎么越杀越多?”
王统领健硕的臂膀挥动长枪将一名达塔蛮人挑下马背去,副尉立即上前一刀扎穿了他,王统领放眼望去,只见前面山坳尽头又有大量身穿皮甲的达塔骑兵压过来,王统领心内一沉:“铜炮开路,摆阵!”
又是一阵炮火连响,空中满是火药的味道,巨大的尘灰使这片山岭中密密麻麻交织的人影都变得浑浊,达塔骑兵被连炸两番却仍不知退,他们嘴里用达塔语高呼着“腾格里”,竟硬生生又从燕人的军阵中撕开一道口子,他们有的摘下马鞍上的沙袋扔向炮口,有的则跃下马背几步上去捅刺负责点火的燕兵。
燕兵很快合围过来,达塔骑兵分成两路在马背上射出箭矢,但很快他们被燕兵越压越紧,眼看他们就要被挤得离铜炮越来越远,一名达塔蛮人竟然飞扑上去,用自己和沙袋同时堵住一个炮口,那燕兵点燃的引线来不及灭,轰然一声巨响,铜炮炸膛,数名燕兵被炸了个粉碎。
一门铜炮炸膛,更炸燃了达塔蛮人的士气,他们更加疯狂地扑向燕兵,意图故技重施,铁了心要毁掉这些燕人早前从西洋那边学过来的铜疙瘩怪物,这场战争的中心顿时变成了铜炮之争,王统领下令鸟铳与箭矢齐发,却抵不住达塔蛮人后方又一批增兵上来,两方都已经消耗许多,但燕兵却并无增补,战场形势很快由优转劣。
炮火轰鸣,达塔骑兵用他们填命炸炮的变态法子再度靠近铜炮,燕兵想要将几门炮往后撤,却陷于泥淖,一时拖不出。
这时,中间一队达塔骑兵由左右两路人马掩护,冲在最前端的达塔骑兵与燕兵相互消耗了几条性命,后面的达塔蛮人又迅速冲上去,奋力将沙袋扔向漆黑的炮口——
忽然“呲”的一声。
一把短刀刺破血雾飞来,穿透沙袋,细碎的沙子散开来,一道紫衣身影迅捷如风般掠来,她一脚踩中那达塔蛮人的脑袋,使他前额骤然抵向炮口。
才射出过□□的炮口温度尤其滚烫,那达塔蛮人整个前额乃至眼睛都被烫得血肉模糊,禁不住嘶声惨叫起来:“啊啊啊!”
细柳翻身收回短刀,借力而起的刹那,那达塔蛮人方才站直身体,她刀锋便利落地割破他喉管。
血花喷溅,细柳手中双刀一挽,旋身站上一达塔骑兵的马背,那蛮人回头,立即反身,手中弯刀朝她挥去。
细柳单刀往下一格,另一手刀锋压向他后颈,她招式之迅速,蛮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她一刀刺穿了颈项。
战马受惊扬蹄嘶鸣,细柳立即将那蛮人踢下去,一手挽住缰绳制住蛮人战马,调转方向朝蛮人骑兵队伍中杀去。
惊蛰凭借灵巧的轻功很快落来,抽出剑杀入人堆,两千帆子很快过来将铜炮前方要地占住,展开厮杀。
“大统领!”
副尉一边杀,一边望向那边,看见那身骑蛮人战马的紫衣女子独自穿梭于达塔骑兵当中,硬生生杀了条血路出来,他连忙大声喊王统领:“那是细柳姑娘!”
王统领长枪往前挑开几人,又往后一掼重击一蛮
人胸腹,这时方才抽空抬头,果然见那紫衣女子一双短刀杀得达塔骑兵当中竟然分开一条泾渭分明的道来,他哈哈大笑:“细柳姑娘你怎么来了!”()
细柳翻身躲开数把袭向她的弯刀,身姿无比轻盈地落去一名达塔骑兵的马背,那些弯刀骤然失了准头,竟齐齐捅向她身前的蛮人,她一把将死尸推下去,转过脸,炽盛的日光照在她脸上:“大将军命我前来助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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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王统领长枪挑中一名蛮人,他大声喊道。
因细柳下了死令,两千帆子犹如铜墙铁壁般护住铜炮前沿的方寸之地,达塔骑兵攻上来,他们便合围成一道防线,使达塔骑兵不得寸进,一旦达塔骑兵被燕兵再度挡下去,帆子们便会立即开出一条道,铜炮旁的燕兵便趁此机会,一挥旗,引线燃,□□在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中落去达塔骑兵中间,炸响四方。
这些达塔骑兵一旦被点燃士气便不惜以自己的血肉为代价推进战线,但此时这办法却不好使了,一时间,胸中的血气消磨,达塔骑兵竟然有些害怕起那些穿得像漆黑的浓云一般的帆子们,他们竟然有些不敢轻易靠近。
但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太久,山岭尽头的夹道上又有一批达塔蛮人压了过来,人影密如织蚁,铺陈而来。
细柳飞步上前,落至王统领身边:“陇坡果然是他们的障眼法,他们从一开始要主攻的便是羊山。”
王统领将长枪往地上重重一杵,枪头的血顺着枪杆淌了他满手,他喘着粗气,道:“我早该想到的,这么不惜血肉的野蛮打法,根本就是波穆尔身边的那个登哥的路子!”
只有登哥手底下,才有这么多悍不畏死的精锐。
可达塔精锐竟然都来打羊山了!
那波穆尔假意攻陇坡,使的乃是声东击西的诡计!
西风猎猎,吹动细柳的衣摆,她举目一望,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压了过来,犹如汹涌的浪涛狠狠拍打而来,她握紧双刀,与王统领分一个往前,一个往后举步杀向波涛。
达塔支援上来的援兵很快重整了所有蛮人的士气,燕兵仅存的铜炮炸不尽这些增补极快的蛮人,弹药几乎都快空了,鸟铳更是早就没有火药了。
这应当是波穆尔最不保守的一仗,也许是几大战役达塔屡屡受挫后,激进的登哥终于说服了主将波穆尔,达塔人疯狂又猛烈地扑来,如同恶兽般,咬住燕兵血肉就死死地撕咬,绝不松口。
日光越来越炽烈,到达西北边境一天中最盛之时,但落在人的身上却分毫没有温度,远不如四周浓灰的烽烟来得灼人。
蛮人像是无穷无尽,前面的人死了,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扑上来,细柳衣摆血迹斑驳,但那都是蛮人的血,她喘息着,手中短刀还在滴血,那些蛮人将她围在当中,却一时间不敢靠近她。
见识过这个燕人女子恐怖的杀意,他们反而丢失了不要命的勇敢之心。
细柳擦了一把脸上的血,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吃下去,长久运气使用双刀令她双肋疼得剧烈,
() 喘症隐有发作的迹象。
这时,她敏锐地闻声转身,只见一样兵器破空袭来,而不远处的惊蛰正背过身去架住面前蛮人的弯刀。
千钧一发,细柳连踩数人跃去,旋身一脚将那兵器踢开,她双足落下去,站稳在惊蛰背后。
惊蛰回过头,只见烟尘飘飞,达塔骑兵后方有一人踏马背飞身而起,稳稳将那兵器接住,他定睛一看,那竟是精铁制成的一杆长棍,长棍顶端则呈瓜形,上有尖锐铁刺。
赫然便是达塔将领爱用的兵器——骨朵。
惊蛰头皮一麻,这要是被猛锤一下子,那不得吐血三升?
细柳亦在看那人的兵器,随后又将目光挪到那人脸上,那是一个身形健硕的蛮人,他编着发辫,发辫上穿着金饰,生得一张国字脸,那双绿豆眼阴冷得像蛇。
“王庭之,怎么你们燕国如今女人都上战场了?()”
那蛮人扯着嘴角,眼睛虽是盯着细柳的,话却是对那王统领说的:“若在我们达塔十九部,女人都是用来放在帐中的。?()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那你登哥的老娘如今又在你哪个野爹的帐中?”
王庭之冷笑一声。
那登哥脸色骤沉,倒也不废话了,手握铁骨朵,一掌拍在马背上,战马嘶鸣扬蹄的瞬间他飞身朝王庭之杀去。
细柳割破面前蛮人的脖颈,抬头只看了几眼王庭之与登哥之间的过招,她便意识到这个登哥绝非只有行伍功夫,王庭之很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越逼越退。
“惊蛰,你自己小心。”
细柳转头叮嘱了惊蛰一声,也不待他应答,便立即飞步奔向人堆,惊蛰勉强回过头来,只见细柳杀开一条道,一个腾跃往前,手中双刀及时架住登哥袭向王庭之面门的铁骨朵。
王庭之后背都是冷汗,他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紫衣女子,见登哥的贴骨朵一转,攻向她腹部,便忙喊道:“细柳姑娘小心!”
说着,他侧身往前以长枪挑刺登哥。
王庭之使的长枪乃是远攻兵器,而细柳的一双短刀则善进攻,两人便这么一远一近的配合,丝毫不给这登哥喘息的气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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