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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槐树纪事 第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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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芝笑了:“八福那小孩儿你还不知道?除了念书,你让他干什么都行,练习本回头肯定被婶子拿去擦屁股。”

章望潮说:“小孩子总归贪玩儿,也许哪天就开窍了。”

两人说到小孩子,触动心事,凤芝就忽然不说话了,风言风语的,她都知道,心里也急。章望潮很懂她的心事,摸了摸她的手:“咱们还都年轻,会有的。”

“要是我不能生,可咋办呀?”凤芝难为地看着他,章望潮却说,“你怎么不想万一是我的事呢?”

凤芝轻轻呸了几声:“瞎话一说,大风吹跑。”她红着脸,“不说这个了,今儿冷,让南北跟望生都早点睡。”

章望生跟南北两个,在学校里都听说李大成被人举报的事了,外地的干部,在查他旧账呢。南北今天想跟三哥一起睡,她还没张嘴,没成想嫂子先开口了:“南北,晚上跟三哥挤被窝好不好?”

章望生也很意外,南北很高兴:“好,我给三哥暖脚!”

两人头一回这么睡觉,说好暖脚的,南北听头顶上风在鬼嚎,赶紧跑章望生这头来,雪打得窗棂沙沙的响,外头是苍苍的夜,可真长啊。

“三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好玩儿的故事!”南北习惯听故事,嫂子跟二哥睡前经常给她讲故事,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章望生不习惯搂小孩儿睡觉,南北跟虫呢,又不老实,小手一会儿摸他脸,一会儿摸他肚子,搞得他很痒。

“你想听什么样儿的?”他一说话,口鼻喷出的热乎气儿全到南北脸上了,南北瞅着黑黝黝的梁头说,“今天我跟八福堆了个雪人,你说,他在外面夜里会不会冻死?”

章望生很无奈,南北就这样,一会朝东一会朝西,刚还闹着讲故事呢。他摸了摸她细软软的头发,说:“他又不是真人,你把他弄屋子里烤火是暖和,那他可就化了。”

南北抱着他的手,放到胸前,像摆弄什么玩具:“可我把他想成一个真人,外头多黑呀,又那么冷,他会不会害怕?”她觉得会害怕,她一想到雪人一个人孤零零在学校外头呆着,心里不痛快。早知道,跟八福他们堆两个了,两个就是伴儿。

章望生说:“那要不然,明天你们再堆一个?”

南北哈哈就笑:“我跟你想一块儿去了!”她一边笑,一边往章望生怀里乱拱,小声说,“三哥,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章望生对她这套小把戏太熟了,天天都有秘密,今儿趁八福蹲着从人身上跳过去,明儿背课文比冯长庚快把人气死……

但他对她总是很有耐心,一点儿不拂她的兴致,他把她当小住儿,他最爱的就是小住儿了。

“什么秘密?”

“举报李大成的信是我写的!”南北说的耳语,非常骄傲。

章望生愣着了,茫茫然愣了一会儿,才问:“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可不能跟我扯谎。”

南北亲亲热热挤着他,挨着他:“你别跟二哥嫂子说,我就只跟你说了。”

真是答非所问,章望生第一次严肃起来,他把南北搂到胸口:“到底怎么回事?”

南北鼻尖冻得冰凉,嘴巴呼呼吐着热气:“就是我写的,我在记分员那撕了张纸,把他做的坏事告给干部,这样,他就不能再整二哥了,都是他害得二哥不能回学校,我知道。”

章望生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

“你为什么撕记分员的纸?你不是有簿子吗?”

南北把小嘴一撇:“我傻呀,我用写作业的簿子不就露馅了吗?人一看,这是作业本!”

章望生觉得非常吃惊,为她小小年纪这么缜密的心思。

“你不怕干部当成记分员举报的?”

“不会,记分员的字我看过,不是那样的,我故意写丑的,谁也看不出是哪个写的!”南北越说越得意,“现在好了,我听说李大成干事估计干不成了,二哥也能回去喽!”

她本想着章望生肯定激动坏了,会亲亲她,夸夸她,南北怎么这么聪明呢?可她等了一会儿,章望生像是睡着了,半晌没吭声!

南北戳戳他:“你怎么不说话呀?”

章望生不知道说什么,南北做的对?还是错?如果叫人知道了那就是很大的祸事,她年纪这样小,做事却那样胆肥心细!她真的鬼精鬼精的,旁人没说错。

“你怎么知道李大成都做了什么事?”

南北终于等着他出声了,赶紧说:“八福告诉我的,他在家听他哒哒说了好些李大成的事,我就记下来了。”

章望生说:“那你怎么知道六叔说的是真是假呢?”

南北都要搞不懂他了。

“马六叔对咱们家好,我知道,李大成就是坏的,而且,八福也看见他偷吃公社的鸡蛋。”

章望生这才想起她这段时间,天天抱着个字典,写字也勤快许多。他没办法怪她的,也许,小孩子的爱恨就是这样简单,黑白分明。她不晓得利害,只是想这样做,就做了,甚至还动用了所有的智慧。

“三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章望生想了很久,在风雪声里跟她说:“南北,以后你做什么事儿得先跟二哥或者嫂子说,你是小孩儿,万一做的不对,会有麻烦的。”

南北其实想顶嘴,但她听三哥的声音那样低,都要被窗棂的飞雪声给掩住了,总归不算高兴,她便乖顺地答应下来。

下着雪的夜,那样长,那样安静,南北在章望生的故事声里睡着了。章望生迟迟没有困意,他打小就喜欢听雨声,雪声,声声扣在破窗棂子上。就这样,许多年过去,他长到了十几岁。

不晓得是几点,东屋传来动静,章望生披了棉袄轻声轻脚走了过去。

屋里二哥跟嫂子像是在说话,又或许没有。可动静是黏糊糊的,像是撞击,他很清楚地听见嫂子叫唤出来,他第一次听见嫂子发出这种声音,很妩媚,女人的声音。很快,那些□□声,击打声,交错着混乱地袭来,在这雪夜里,简直一清二楚。

这让章望生一下红了脸,他仿佛晓得了里头在干什么,又不是太清楚,这是男人跟女人在一块儿睡觉,学校同学说,男人干女人时就像公狗骑母狗。

那样的场景,他在路边看见过,真是难看,小孩子看见了还要用石头扔它们,想把它们分开,它们狠狠连在一起,石头砸到身上都分不开。

二哥跟嫂子也是那个样子吗?章望生心里发紧,他觉得非常难受,好像二哥跟嫂子变成了别的人,不认识的,二哥跟嫂子怎么可能是那个样子的呢?

他都要听不下去了,可奇怪的是,那声音又让人迷瞪瞪的,听得耳朵热,心口热,他觉得羞愧,心里有一种非常强烈复杂的感觉,一下下冲击着太阳穴。

章望生躺回了被窝,南北正说梦话,在骂人,她翻了个身,胳膊腿都压在了章望生身上。这会儿,他觉得有些烦躁了,给她挪过去,南北开始磨牙,非常响,章望生真想叫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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