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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墟 第1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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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动了动嘴唇,刚想开口说句什么,头顶微动,尚未反应过来,三千发丝倏然散落肩头。

此时,一阵带着雨后湿意的清风自窗隙吹来,青丝扬起,拂在脸上,激起一阵痒意。

沈墟惊了一下,疾出右掌,截住凤隐欲往回收的手,问:“取我木簪作甚?”

“因为我要送你一件东西。”凤隐带笑的嗓音就响在耳侧,单手一推一送,轻松挣脱了禁锢,“但本尊做事向来有个原则,有来有往不白给。我送你一件,自要从你这儿取走一件,这样才公平。”

不知他如何动作,沈墟空着的手心里就被强塞进一根筷子那样长的小棍子。金属质地,手下纹路精巧,一触即知即为贵重。

沈墟问:“为何送我?”

“本尊要你护法三日,只是戏言,未曾指望过,不想你那般古板,当真践诺,你剑阁风雨飘摇,来日定要倒楣。本君从不爱管江湖闲事,到时你走投无路,来找本君挟恩图报,岂不是一桩烦心事?这玩意极为贵重,本君忍痛割爱,给你啦,你我从此恩怨两清,各不相欠。”

兀自说完,脚下微动,身子已倒纵出门,最后一句话远远飘来。

“山高水长,来日再见。”

沈墟披头散发坐于床上,茫然握着那根簪子,不知该如何处置,心想此魔头行事颠三倒四,反复无常,心思难以捉摸,说不准今日给了明日又来讨回,而且听他所言,这东西极为贵重,万一弄丢了,这人回头讨要无果,岂不又要迁怒自己?如此一想,便将其放进内衫贴身安置,提醒自己莫要遗失。

安置好那东西,又思考起逆行经脉一事。

思考了足有月余,沈墟终于还是决定铤而走险试上一试。

一开始他谨慎小心,潜引内息,只敢在尾闾涌泉两穴之间稍作试探,后来逐渐胆大起来,扩散至膻中气海,最后内息在全身经脉奔走逆行,顺畅自如。只是以前打坐运功,体内热气源源不断,这般行逆行之法,身上却是越来越冷,但后来竟是眼睫凌霜,牙关发抖,如坠冰窟。

沈墟蓦地想起,凤隐当日于山洞内闭息疗伤三天三夜,身上也是半丝温度也无,浑似死人,现在想来应该也是经脉逆行所致。

原来此法不光能解穴,还能疗伤。

也不知是哪位武学鬼才想出的这等独辟蹊径的古怪法子。

但经脉逆行毕竟是武学大忌,沈墟首次只坚持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察觉力有不逮,当即停下,待身子回暖,再缓缓施为。

如此大半夜,直至天明,沈墟眼前果然现出了模糊光影。

他双眼失明已有段时日,久处黑暗,此时对光线极为敏感,骤然复明,惊喜之余,冷不防被晨光刺得睁不开眼,泪水狂涌。

待伏在床上缓过劲儿来,沈墟既知凤隐全没骗他,又思及师父重伤卧床,久也不愈,若用此法,或许也能像凤隐那般三日即可恢复,当下鞋袜也顾不得穿,光脚跳下床,直往守拙草庐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定情信物get√

第17章

时至破晓,天微明,剑阁弟子大多尚未起身,沈墟到得草庐才发觉时辰尚早,未免唐突。

四下清寂,院内海棠闹春风,香雾空蒙。

沈墟按捺着内心欣喜,恭恭敬敬守在门外,只等师父起身,就面告喜讯。

眼睛尚未完全复明,朦胧中,忽见廊下躺着一团白绒绒物事,猜是踏雪,他心下奇怪,往日里踏雪一见到他便蹭过来低叫求摸,今日怎么一动不动?

难道是身子不适?

掐指一算,踏雪少说也有十岁高龄了,保不齐有些小病小痛以往没注意到。沈墟不放心,走近探看。

一如往常,他伸手去摸老猫额头,踏雪没反应,转而去挠颈子,却摸了一手黏腻,还道是踏雪顽皮去哪里沾了一身脏东西,翻掌一看,骇然失色,指腹上却是一片猩红血迹。

“踏雪!”沈墟忙将老猫翻过身来,只见猫儿身底的软毛已全被鲜血染红,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贯肚皮。

从血的凝固程度来看,显是刚咽气没多久。

惊骇之下,沈墟来不及思考便霍然起身,奔向草庐,拉开竹门冲了进去。

只听里间传来“噗通”一声异响,沈墟加快脚步狂奔而至,剧烈喘息中,只见房内熏香缭绕,窗扉洞开,有人影俯趴在面前地上,后心插着一柄漆黑的剑。

“师……师父!”沈墟大惊之下,声带颤动,扑过去将人扶起,慌乱中不知该做些什么,哑声道,“这是怎么了?不欺,不欺剑怎么会……是谁……”

风不及尚有一口气在,口中不断有血沫涌出,他摸索着握住沈墟的手,嘴唇无声翕张。

沈墟拼命想看清他现在脸上神情,眼前却不知为何起了一层雾气,加上穴道尚未完全冲开,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聚焦,不多时,脸上忽感凉意,已是湿了一片。

“师父,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不迟,我这就给你运功疗伤。”他握紧风不及的手,当下潜运内息,源源不断地输送起内力,但这些内力却都如泥牛入海,一进入风不及体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沈墟咬牙,不间断地发力尝试。

试了一次又一次,掌心的汗让他快要抓不住师父的手。

风不及勉力抽回手,阻拦道:“我经脉已毁……别,别再白费力气,墟……墟儿,你听为师说。”

沈墟强稳声线,俯身贴近:“师父您说,弟子听着。”

风不及浊眼倏睁,爆出一道精光,缓缓道:“从今日起,不欺和……和剑阁……就交给你啦,你,唉,为师以后再不能护你,你一个人,一个人要好好儿的。”

说完,眼内光芒逐渐熄灭。

“弟子,弟子何德何能……”沈墟嘶声哽咽。

他从小不爱笑,也不爱哭,其实只是因为未到狂喜境,所以不笑,未到伤心处,所以不哭。喜怒哀乐都需力气,他已经把所有力气都花在了活下去与守护这两件事上。

可今日,他却没能守住他要护的人。

怀里的人已没了声息,渐渐也没了温度。

沈墟很小的时候就在堆满尸体的废墟里领悟了死生,他一度以为这些阴霾已离他很远,如今,它又重新回到他身上,一样残酷,一样决绝,一样撕心裂肺。

他拔出不欺剑,给风不及擦净脸上污血,整理好凌乱的衣衫,然后抱着遗体怔怔地坐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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