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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37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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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为,自己早就忘记身为人类的大部分情感,这时却忽然想叹息一声。

他没有动,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个人。她坐在他身边,一身白衣,长发披散。双手抱着膝盖,像个小孩子。她也正出神地凝望着那几人的背影。

“……师姐。”

薛无晦低声喊出这个称呼,语气轻柔异常。

“……啊。”

她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她又清清嗓子。

“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了。对不起,我忽然有些累,所以多睡了一会儿。”

“不,没关系。”他立即说,“你杀了虚渊,是该累的。累了多休息一会儿,这没什么。”

“……嗯。”

她低低应了。

他们又站了一会儿,直到这个世界也渐渐崩碎。那些记忆的碎片飞扬如纸屑,细细密密飘飘扬扬;如果想伸手去抓,那什么也抓不到。

又有新的景色合拢过来。

这一次是春日的院子。漫漫的春阳下,发了新芽的香椿树懒洋洋地晃动小小的叶片,将一点细碎的光影投下。

那个年轻的、束着马尾的云乘月正坐在光影里,一边打呵欠一边改作业。王道恒坐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笑呵呵地削一段木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庄锦年趴在另一边,专心致志地画一幅画。

毛必行在旁边跑来跑去,试图放一只风筝,但一直没成功,就凑过来嘴贱,说庄锦年画画太丑了,是浪费珍贵的纸张,差点把庄锦年说哭。于是毛必行被云乘月拍了两巴掌。

庄梦柳站在边上,抱着一支巨大的毛笔,蘸了水在地上写字。他看上去很专心,却时不时抬起眼看向石桌,脸上就出现微微的笑意。

高文蕴卷着一册故事书,正来回地走,一会儿含羞低头,一会儿昂首怒目,一会儿跳来跳去地扮个滑稽模样——她看故事书看得太投入时,就会这样手舞足蹈地演起来。

薛无晦坐在香椿树上,晃着双腿,手里拿着几根干草,正在编一只蚂蚱。过了会儿,毛必行抬头叫他,让他把蚂蚱分自己一只,他就大声拒绝,说这是要送给别人的。

——送给谁呢?

这时候,老师也来了。她变得更加虚弱,更加苍老,也更加瘦小,小小的一团蜷在特制的轮椅上,像个很老很老的小老太太。可是她依然在笑,眼里闪着快活的光。

——老师回来了!

大家都站起来了。

韩夫子给老师推着轮椅,神情原本严肃又忧郁,但这时候也泛出一点微笑。

薛无晦跳下树,有点不好意思。但那个时候他在太阳下面晒成了小麦色,也看不大出脸红。被老师这么一问,他挠挠头,含糊了几句,却什么都没说。

所有人都在。

然而,又有新的记忆碎片在春阳的左边展开。那是战争。马蹄滚滚、铁甲烁烁,身着银甲的青年将军乘坐在最高大的异兽上,正往前方的城镇而去。

就在他们快要抵达之时,却有一道光束从天而降。光束中间是一张巨大的、狞笑的脸;它携着惊雷般的气势,俯冲到城镇正上方;气流飞卷,也袭击到了军队的范围。

刹那间,血肉飞溅,惨呼四起。

青年将军目眦欲裂,发出狂怒的叫喊,从骑兽背上站了起来。他用力一蹬,迎着那箭而去。一声巨响后,那光束消失,而将军也化为了一滩肉泥血雨。

云乘月看过去,哑声道:“那是骁山战役,你还记得吗?毛必行撞上了一只刚刚进阶的强大神鬼,为了保护他的军队和前方的百姓,他战死当场。”

“是。我记得。”他说。

前方春阳里,少年毛必行拖着他的风筝,还在悄悄对庄梦柳做鬼脸。

又一枚碎片在右方展开。那是一只缓慢行驶的后勤部队,负责押送粮草的女将一脸凝重,脸上的血污都来不及擦。她前方是一条河流,而且那河流正诡异地由窄而宽,从一条窄窄的溪流变成宽阔汹涌的河流。

——撤退!撤退!

她发出指令,又抽出一支横笛,搭在唇边吹响。她手指翻飞如电光,吹出凄厉急促的乐音。

乐音化为光幕,笼罩在她和部队身上,形成一面护盾。

然而巨浪滔滔。很快,河水往两边分开,其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脑袋。那是一条冰冷黝黑的长蛇,腹部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嘴。

女将一脸绝望。她拼了命地吹响笛子,可最终还是被巨浪吞噬。

“那是锦年。”云乘月看过去,声音有些含混,“你记得吗?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差点被河水淹死,是我把她捞了出来。我没有想到她最后还是被拖进了河里……我去援救的时候,只救下了一点点人。”

“其实我没能亲眼看到那一幕,只是听他们描述。我一遍又一遍地想象当时的情景。”

薛无晦看过去,沉默地点点头。

而前方春阳里,少女时的庄锦年捧着她的画,喜滋滋地给云乘月看,说这是她画的书院所有人。她笑得一脸憧憬,说今后每年都画一张,画到大家都成亲了、有孩子了、变老了,画到很多很多年以后。

“师姐——”

薛无晦顾不得其他,用力抓住了她的手。他沉声道:“你别再想了。”

但又一片记忆碎片,已经在他们脚下徐徐展开。

那是一家书院。不是太苍山脚下经过修缮、搭建的简陋屋宅,而是坐落在青山碧水间的典雅建筑。这里粉墙黛瓦,青石为阶,竹柏遍植。一名留着山羊胡的清瘦老人站在台阶上,背后挂着黑底金字的牌匾:省身堂。两侧还有对联:一日三省吾身,终生任重道远。

老人背负双手,正在讲课。许多学生坐在蒲团上,听得专心致志。也有懒怠的学生垂着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另有一名身着曲裾的年轻女子,坐在一旁的桌案后,正一边听一边记录什么。

老人讲了一会儿,侧头去问:文蕴,刚才这段记下来没有?回头要记得编进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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