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1 / 2)
“且慢!”荣恩公这时候突然说话,朱霁便停下了脚步,没有走到沈家那一桌旁边。
“世子是从蓟州远道而来,身份尊贵,且为国家镇守边疆,十二岁便亲征战场,击退蒙元蛮夷,实在是少年英才。”荣恩公缓缓道来,对朱霁的称许比方才朱霁想跟沈家“攀亲戚”的话,听起来还真诚万分。
“世子从武,老夫今日寿宴,来的也都是当年追随我的一帮将领,其中不少曾经驻防过蓟州。世子不若去那一桌,与将军们对饮,把酒言欢,说说战场上的事儿,让老夫跟着再过过瘾吧。”
荣恩公这是把朱霁这乱臣贼子扔到了一帮满心怨气的忠臣良将中间去了。
沈书云听完祖父的话,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
活该!
想到祖父亲自带出来的这些武将,都是酒量海海、言辞锋利的人,沈书云就觉得祖父这一招真是高,希望叔伯们不要客气,使劲儿把朱霁灌醉了,横着出去才好呢。
以为朱霁会推脱为难,谁知他只是一瞬间有些失望意外,随后就仍是那一幅自负满怀的样子,笑盈盈对荣恩公道:“公爷说的极是,我正可以借此机会,和几位久仰大名的将军们讨教战场上的机要。”
朱霁就这样落落大方地走过去,坐到了赵世康和刘虎贲那一桌去了。
沈书云看着朱霁毫不怯懦的模样,毫不犹疑地落座在最吵嚷的酒席间,头一次觉得他的背影竟然有一点好看。
沈书云是第一次看到朱霁和一般武将们在一起的样子,原来他不仅仅是只在她面前蛮横无理,在任何人面前,都是这般
朱霁很快推杯换盏,和赵世康、刘虎贲畅饮起来,男人们声高嘹亮,与沈府主家这一席的安静祥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时候一直低头吃饭的沈霄突然说:“祖父,我也想去将军叔伯那一桌上去。孙儿十三了,莫说战场,弓箭都没有摸过。”
何氏摸摸的脊背:“国泰民安的,哪有战场给你去。好好读书谋求功名不比打打杀杀好。”
荣恩公却舒展开眉目,对沈霄说:“若你这般想上战场,明日去找赵世康,带你去马场上历练历练,就说我说的让你去的。书院可以旷学两日。”
沈霄听完,高兴地“嗳”的一声,低头吃饭的样子都更带劲儿了。
沈书云看着武将们的那一桌宴席上,朱霁似乎在对各位将军们敬酒,之后是诸位将军合起伙来敬他,把酒言欢,一边喝一边说,起初似乎还有几个人揶揄讥讽,不多时被一一化解,随后似乎是聊起了蓟州以往的战事,朱霁竟然和几位年届不惑的将领们聊到了一处,最后开怀畅饮,还一同高唱了几首战歌。
阳刚之气瞬间充盈了整个宴会大厅,荣恩公看向赵世康那一桌,居然还流露出了一点艳羡,想去凑凑热闹。
第四十章
“祖父想去赵将军那边凑凑热闹吗?”沈书云凑过来问荣恩公。
荣恩公已经在餐桌边坐了半个时辰, 此时疲惫不已,微微笑了一笑,带着无尽的留恋, 眨了眨眼睛。
“不必了。今日我已经很高兴了。”
荣恩公说话的声音已经中气不足, 最后带着不舍, 决定不去破坏年轻人的气氛。
沈书云给荣恩公又整理了一下膝头的毯子, 荣恩公慈祥而深情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对她说:“云娘子,辛苦了。”
沈书云眼眶里的泪珠,突然决堤, 像是不听使唤一样,噼里啪啦往下落。
为了安排今日的寿宴, 沈书云忙了许久, 制定名单、安排接送、择选菜单, 凡此种种琐碎的大事小情,都亲力亲为, 就是希望祖父的寿辰能过得开开心心。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 这可能是祖父在世界上最后一次做寿了。
沈书云抹了抹眼泪,对荣恩公说:“祖父若是累了,就回去歇息。医师还等着给您施针调理呢。”
荣恩公点点头,翁姨娘忙让下人把老公爷从餐桌边, 抬上了轮椅,整理好了衣襟。
席间的人也已经发现荣恩公要扯席, 便也都停杯投箸, 看向了这边。
沈书云落落大方地对众人高声说:“祖父乏了, 请各位继续宴饮。”
荣恩公颤颤巍巍抬起双拳, 微微在胸前抱拳, 慈祥的目光里星斗闪烁,扫过一个又一个将目光投过来的人。似乎要把这最后的见面,刻在脑海中,永不忘怀。
朱霁领着一桌武将,说:“咱们应当一起举杯,一起敬公爷一杯。”
诸位将士声如洪雷,举起酒杯:“祝公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像是一场英雄迟暮的告别,荣恩公微微笑着,与大家辞行。
最后曹管家和翁姨娘,推着荣恩公回去了凌云院。
荣恩公退席以后,诸位参加宴席的人很是感慨了一番,他们许多都已经有段时日没有见过荣恩公了,昔日威风凛凛的权臣,如今病入膏肓的样子,让他们很是唏嘘。
这哀叹之声,自然沈家的这一桌人也听到了。
沈崇一点也没有去给诸位一一敬酒的觉悟,而是一个人低着头喝闷酒。
倒是沈嵩,主动问沈崇:“子峻,咱们还是过去敬一圈酒吧,来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好歹得有点东道主的样子。”
沈崇这才很不情愿地走过去敬酒,到了将军们所在的这一桌,沈崇别别扭扭很不大方地敬酒,却被刘虎贲拿住。
刘虎贲和席间很多荣恩公昔日的下属一样,对沈崇的情感很复杂,出于对荣恩公的敬重,他们从前也曾经视沈崇为少主。
但是这些年下来,沈崇的不争气、不上进又让他们跌破了眼镜。
在荣恩公提携起来的这些将军眼里,若是沈崇能争口气,早些取得军功或者功名,也不至于让沈家青黄不接。
而沈崇治家无道,纵容妻子贪财小气,毫无大宅门贵妇的尊重,也已经名满京城。
堂堂国公爷的儿子,在朝中被排挤成可有可无的角色,这不能怪荣恩公不肯提携儿子,多年以来沈崇错失了很多机会,全然是因为他自己烂泥扶不上墙。
“沈大人,今日是公爷大寿,您是嫡长子,公爷提前撤席,您应该多喝几杯才对!”刘虎贲端着高脚瓷杯,对着沈崇一杯一杯灌酒。
沈崇虽然经常流连酒楼瓦肆,但是酒量却很差,几乎两三杯酒就已经扶额,赵世康有些看不下去,对刘虎贲道:“沈大人已经微醺,我看还是不要喝了。”
刘虎贲和赵世康是多年的交情,说话也毫不客气:“赵兄,这话说的,难道沈大人的酒量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吗?你不要这么轻视堂堂公候府的嫡长子!难道子峻兄不能成袭爵位,就不是国公府未来的掌家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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