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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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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对不起……”

她又让他变得唯唯诺诺,哪怕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地砍下任何一个仇敌的首级,却在她的眼泪面前胆战心惊。

朱霁想用手里的锦帕再次拭去她的泪痕,沈书云已经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朱霁只能看着沈书云的背影越走越远,手里徒留着这一方锦帕。

他默默放在鼻息之间,仔细嗅了嗅,是沈书云常用的月白香熏过的味道。

沈书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朱霁还站在那里。

时日已经进入了腊月,阴沉着天气似乎随时都可能捂出雪来。

“世子,天太冷了,回去吧,臣命人准备了火炉。”

朱霁只好点点头回去,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回到屋内的铜炉前暖手的时候,四宝去关闭屋门,却见天空絮絮飘下了雪花。

“下雪了么?”朱霁问。

四宝将房门关闭,回道:“回世子,外面是下雪了,似乎越来越大。”

朱霁起身,到床前,支开窗棂,看到外面的雪确实很大,飘飘洒洒如同鹅毛一般。

因为没有风,雪花飞下来的速度很慢,仿佛也有一份闲情一般。

入冬以来,这是第二场雪。

京城本来地处南方,往年即便是下雪也不过是如细沙一般的雪花飘飘一会儿就停。

上次下雪是荣恩公辞世,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今年真是一个凛冬。

四宝知道朱霁心情并不好,但是那件事也不能再拖,便上前,小心翼翼低声细语地说:“世子,宏庵法师那边出城的车马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边随时可以动身。王爷的密使传递了消息,三日之内蓟州就要起事,咱们必须离京了,此时宜早不宜迟。”

朱霁看着外面的雪逐渐覆盖了房顶,变成斑驳的鱼鳞,良久才回应:“知道了。”

第五十四章

到了夜幕四合的时候, 雪才停了。

今日是腊月十五,一轮银盘般的满月高悬得理直气壮,穹顶连一朵云彩也没有。

一日大雪, 已经让大地裹上白衣, 此时月色如银, 洒在一片缟素的人间, 不似白昼,却也是另一番晶莹梦幻。

风也停了,良夜积雪,祥和美好, 洁白得仿佛不似人间。

沈书云披着狐狸裘皮的大氅,立在蓬蓬远春廊下, 从山子窗里向外看, 墨泉汩汩的泉水升腾着热气, 在一片银白中如同仙境。

念春递过来燃着橄榄碳和檀香的铜手炉,忍不住赞叹:“好美啊!没想到京城也能看到这般雪景。”

沈书云的眼光仍旧投向墨泉奔涌的泉池, 眼神一动没动。

念春觉得不对劲, 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在水雾之后看到一个人影,披着玄色的斗篷,冷白皮在月色下如鬼似魅, 仿佛冷血的动物,借用泉水的地温融化凝成冰的骨血。

那冰凉的目光, 正和沈书云对望。

念春见到此般情状, 忍不住皱起眉头。

念春是跟了沈书云十年的丫鬟, 两个人都是总角燕燕的小姑娘的时候, 就睡在同一张床上, 绣花斗草,情同姐妹。

念春自以为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有荣恩公比自己更疼爱沈书云,却不会有第二个人比她更了解沈书云。

但是不知道为何,自从这个安王世子出现,念春的这种自信,渐渐地没有了。

她想不通沈书云与朱霁之间到底怎么了。

朱霁初入沈家,沈书云对他分明是厌烦而嫌恶的,念春以为这份厌恶是很正常的,若是沈家有人不讨厌这块可能会给家族招来祸患的烫手山芋,那才是奇怪的事。

后来,朱霁几番对沈书云纠缠,甚至是称得上轻薄,念春义愤填膺,恨不得诛杀了这乱臣贼子,替主子排忧解难。

念春自认为,以沈书云的教养和理智,纵然是惹不起朱霁,也决然会对他敬而远之,为数不多的往来,也应当只是利用他的权势罢了。

沈书云对念春是无比信任,十六年来,两个人几乎无话不谈,百无禁忌。

沈书云会为了替念春出头,而管教亲妹妹沈书露,念春也能够做到肝脑涂地般忠心护主。

但是,自从朱霁在沈家住得越来越久,念春便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沈书云了。

若是两人从前是牢牢拼接在一起的两块竹板,不知道何时,这中间被插入了一根草芥,有了缝隙。

念春分明能够感知到沈书云未曾在她面前说过朱霁一句好话,但却没有将心中所思量的所有事,都对她和盘托出。

在主子心中,这个绝非善类的安王世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位置,念春拿捏不透,唯一确定的是,无论她如何去问沈书云,都不会得到她真正的答案。

仿佛被人抢走了守护多年的宝物,念春对朱霁的厌烦,与沈家大多数人不同。旁人只是反感这个被传有谋逆造反之心的人,会将沈家卷入某种祸端,但念春却觉得朱霁的存在,扰乱了沈书云十六年的嫡长女尊贵而高傲的身段,在她心里挖掘的一块领域,只属于她自己,对任何人都不会道出实情。

念春分辨不出,沈书云是不是喜欢上了朱霁,若是说不喜欢,为何她对朱霁的所做作为永远欲言又止,若是喜欢,为何沈书云对朱霁退避三舍,总是客气疏远?

对于一个以取得小主信任为荣的侍女来说,这种感觉真的糟透了。

念春看着两人良久都在对望,便忍不住有几分怒气地抱怨朱霁:“什么皇孙贵胄,惯会在半夜里一个人在泉水边扮阿飘!”

正说着,却见朱霁从墨泉边走了过来,隔着山子窗对沈书云说:“今夜京城的雪,像极了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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