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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边待诏 第5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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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瞻一揖,“殿下一路平安,愿与您在洛阳相见。”

谢及音回到宅邸中,先取大魏玉玺加盖国书,留人明日送还给王瞻,又让识玉马上打点行装,选了一队精锐护卫,准备连夜出城,赶往洛阳。

从犹疑不定到急如星火,中间只隔了一封信。

她本以为改朝换代,天下安定,她这个公主也做到头了,应该随便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何必到洛阳去消磨旧时的情意,惹得大家都为难。

可是和信中的内容相比,她的顾虑实在不值一提,那封信如今正收在她袖中,她却不敢再读,每每回想起信中的只言片语,心中便猛然一揪。

“天下虽大,吾只取一明珠,明珠若毁,则殒身摧心以殉之……”

马车毡帘外,大路迢迢,月色如雪。谢及音想起最后一次见面,缠绵过后,相拥在公主府廊下看雪的场景。

识玉探身进来问她:“再行二十里是鹿州城,殿下要不要到城中休息?”

谢及音回神道:“不必,继续赶路吧。”

二月中旬,冬去春来,洛阳城外细柳生芽,飞絮漫天。

谢及音入城后没有歇息,着人打听一番后,径直前往公主府。

先经铜陵街,再转雀华街,当年逃离洛阳的百姓们渐次归来,洛阳城里变了副模样,隐约又热闹了起来。

嘉宁公主府门前,裴望初白衣木冠,腰间配剑,肩上背着一个褡裢,正与跟在身后送出门的小道童交代事宜。

“……梧桐树上的喜鹊巢要仔细照料,待桃花开了,每日都要剪几支放到琴斋,务必要瓦无落尘,路无杂草。”

小道童哭唧唧地劝他留下,裴望初因病容苍白,瞧着竟和气了许多。他笑了笑,说道:“我非买椟还珠之人,珠遗沧海,何苦自囚于椟中?诸事我已交代,不必劝了,回去吧。”

他翻身上马,却见一辆朱轮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前。

毡帘后探出一支纤长玉手,缓缓挑开车帘,一双秋水目如梦里乍见,隐有泪光地望向他。

她隔帘望向裴望初,柔声若叹:“洛阳若是留不住七郎,我能留住七郎么?”

许久,裴望初手中的缰绳落在了地上。

第67章 生疏

裴望初近乎踉跄地走到她身边, 手指颤颤落在她额上,确认她是鲜活的、温热的,并非如梦中那样一触即消, 这才缓缓抚上她的脸,猛然将她拥入怀中。

双手在轻轻颤抖,身体里瞬间涌起滚灼的躁意,随着这大喜大悲的心境在血脉里四处冲撞。

他一时无言,只静静抱着她, 直到咽下喉间涌上的血气。

“巽之, 巽之……”谢及音拍了怕他的背,“你勒疼我了。”

裴望初闻言松了力, 但并未放开她, 依然埋首在她颈间,不敢让她瞧见自己气血逆涌时异常苍白的脸色。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到哪里去了?”

他语气极轻,仿佛她只是赴宴晚归,惹得他抱怨了几句。

然而每个字都是从他压着血气的喉间挤出来的, 每个字都藏着深深的恐惧与怨念。

谢及音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 我前些日子为人所困,行动不得自主, 好不容易脱身去了建康, 在王瞻处收到了你的信,这才急急赶回洛阳来。”

裴望初只听见了她的声音, 如闻旧乐,心弦乍乱,自耳际一路延直心里, 然而她究竟说了什么,他却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半晌后他轻声问道:“殿下刚才说什么?”

“我说……”谢及音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一时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望了眼车厢外,“罢了,有什么话先进去再说,别在这儿杵着。”

裴望初缓了缓情绪,扶她下马车,将褡裢和佩剑扔给了小道童,跟在谢及音身后走进了门。

两年未归,虽然裴望初已最大程度地恢复了公主府的面貌,谢及音仍觉得府中的景致有几分新奇。

她自海棠园穿过,望见自己抚琴的八角亭已被整饬一新。梅花都落了,绿叶葱茏,掩映着琴斋的菱窗,桃花却正是含苞的好时候,都被人精心打理过。

谢及音踮脚折下一支,对跟在身后两步外的裴望初招了招手,“巽之,你过来。”

裴望初的脚步先是一顿,而后才慢慢走到她面前,谢及音叫他低下头,拆了他冠间的木簪,代之以桃枝。

“怎么不说话,只盯着我瞧,”谢及音笑了一下,“见了我,不高兴么?”

裴望初伸手落在她鬓角,“殿下的头发,怎么成了这个颜色?”

他卷起一缕发丝,怕扯疼了她,又慢慢松开。

谢及音道:“是黑豆膏染的,一时洗不掉,好在已没了豆腥味。识玉说这个颜色好看,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殿下是为了我喜欢才染的,还是有谁逼迫你,亵渎你?”

谢及音缓缓敛了笑意,见他目光如寂,温声安抚他道:“有什么关系呢,都过去了,我已经平安回来,你若不喜欢这颜色,往后也能慢慢洗掉的。”

裴望初心中生出莫名的躁意。

她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被人掳掠在外,漂泊半年之久,如此难熬的日子,她竟然只轻飘飘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崔缙敢撒谎说她病故,说明她至少病过一场。可是瞧她如今的样子,怎么如此平和,一点委屈都没有?

裴望初牵起她的手腕,搭在她的脉上,谢及音却将手抽了回去,又顾及他的心情,反握住他,温声道:“我一身的尘土,想先沐浴更衣,再与你叙旧。”

裴望初垂目落在她手上,“请允我为殿下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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