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堂 第5节(1 / 2)
“圣人为何叫她们躲在二楼,看武家小郎君画画?这,分明是要赐婚!”
“赐婚又如何?”
韦氏口气强硬,“女大当婚,何况武家在台面上,也不差。”
“——啊?”
李显断断不能苟同。
“你不是说咱们回来,便该掀武家下台?那为何还与他们联姻,陪人做刀下死鬼?我的宝贝女儿,云卿没享过一日福,孤苦而死,仙蕙不曾在我膝下撒过一日娇,真真与瑟瑟更小,我舍不得她们做武家妇!”
夫妻俩怒目对视,当着孩子,李显气势愈加衰弱,讷讷往边上缩。
“嫁个冤死鬼,总好过重走皇嗣老路罢!”
韦氏态度强硬。
“哪日杀了我们挫骨扬灰,你都听不见一声儿!再说,掀翻武家哪有那么容易?人家将军、刺史,数数好几排!我们家就这么几号人,倘若不成,日子不过了?凡事两手准备才好。”
李显迟疑地舔舔唇,实在不能明白她这‘与狼共枕’的主意所谓何来,但韦氏对他颐指气使惯了,横眉竖目厉声道。
“这事你不用管!”
车顶铜铃一响,韦氏当先下车,请宋之问进驿馆稍歇。
宋之问坚决拒绝,说要回宫复命,又说驿馆简陋,府监深感自责,控鹤府已在筹备王府,不日便可搬家。韦氏满面春风,再三道谢,宋之问连连拱手。
如此这般来回敷衍,比唱戏还热闹,惹得厅堂里散坐的人马,诸如进京办事的州府官员,乃至藩属国杂官、旅人,纷纷伸头看热闹。
李仙蕙狐疑看着挥洒自如的韦氏,和施施然撇下众人,叫了一壶酒坐下自饮的李显,用胳膊肘碰了碰瑟瑟。
“阿耶还是这般……”
“没主见!”
李真真头疼回房休息,瑟瑟主意一转,拉着二姐说陪我罢。
“我们家万事阿娘说了算,不对,我的事我说了算。二姐呢?想被人管,还是自管自?连三姐都不乐意让人摆弄,我不信二姐那般贤惠。”
她的话既是自夸,也是试探,李仙蕙素来聪明,自然听得懂其中内涵,当下摇摇头,缓和了语气道。
“你叫阿娘惯坏了,咱们家赤足走在刀尖上,凡事都得商量着来,全由着你胡闹,万一断送了……”
“圣人召阿耶回来,难道是要试阿耶的脾性?他什么脾性圣人不知道?”
瑟瑟不大听得进,暗嘲二姐面孔聪明,脑子竟不大灵光,悠然一笑道。
“其实圣人要试的是你我罢了,大不了就是赐婚,有什么了不起?你要是没看上武家杂碎,放着我来。”
“胡说!”
这副不管不顾的破落户声口,以身饲虎的胆大妄为,可真吓着李仙蕙了,她瞪着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瑟瑟。
“你好端端一个姑娘家,何必去填人家的踹窝儿?”
瑟瑟哂笑,“不然呢?我们回来了,还由着她随意摆弄?”
李仙蕙无言以对。
这话题太深,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况且,瑟瑟万一是个轻狂蠢笨的,把她的话漏出去,反而惹祸。
略一思索,李仙蕙索性也不说了,伸手替瑟瑟拆下簪环,头发解开松松拢在脑后,拿宽齿的梳子顺通。
瑟瑟的心情也很松快,摇铃叫驿馆仆佣送了两样点心,眯着眼由二姐伺候,舒坦地唔了声。
受用够了,转身抖开虾子青丝帕子,垫在吃糖的白瓷托盘里,油酥和糖渣在晶莹闪烁,将好做镶边点缀,当中端端正正码好成套的大件首饰。
都是灵透人,镜中相视一笑,不用绕弯子。
李仙蕙伸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圣人就快八十了,还有几年活头?到时候要么武家上,要么李家上,不管是谁,这根姻缘线都得断!要叫我说——”
她仔细惯了,停在这儿四处瞄了瞄,压着嗓门叮嘱。
“也不必抗命,反正能拖就拖,拖到两家分出高下,再挑好郎君不迟。”
驿馆的布局是前厅后院,前头厅堂方便客商打尖、会友,后面二十来间客房环绕庭院一圈,李显全家七口占了六间上房,都在靠近前厅的位置。
韦氏治家手段强硬,庶子不得召唤,不敢出来露脸,全坐在房里。
瑟瑟有意留了条门缝,隔着屏风见韦氏还在滔滔不绝,宋之问显然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两人越说越入巷,竟站在门口哈哈大笑起来。
房里,瑟瑟笑眯眯揽住李仙蕙,拖长了音调。
“原来二姐是心如明镜台,不愿染尘埃啊。”
李仙蕙露出‘你瞧不起谁’的表情来。
“你也明镜似的,为何往浑水里头掺和?啊,我明白了,高阳郡王生的好相貌,更有巧思文华,字画兼美,想来你在房州也听闻了?”
转过头来一笑。
“至于那位南阳郡王,草包一个,倒也不丑……好个不知羞的丫头,你给我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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