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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金堂 第4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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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真真被她絮絮叨叨念地头晕,更兼提起婚事,兴致顿时灭了大半,索性闭上眼,惺忪地挥手道。

“罢了罢了,那你一个人下去透气罢。”

“跟你说了早嫁才方便。”

瑟瑟替她遗憾,从软枕上挪出双足,方才热的已是脱了鞋,那十根脚趾纤秀白腻,脚踝上套着一对银环,叮叮当当的响。

绣鞋上搭着整齐足衣,又一双软鞋,里外软缎,专在床褥上穿的,瑟瑟赤足套上软鞋,放下裙摆,矜持地伸手递给丹桂,外头豆蔻接应着,扶她下了车。

果然是外头舒爽,脖子和脚后跟上都有凉风阵阵,吹得香汗消散,就只手腕上大袖累赘。

瑟瑟转过身,边挽袖子边张望。

前后都是一模一样的大辇,落落封闭如亭,顶盖和舆板间有立柱相撑,立柱间垂着明黄的幔帐,沉重硕大的丝结效果好比裙上珍珠,重重压住风力,不让人窥见里头是谁。

沿途酒楼、店铺全上了门板,一律不准营业,屏障内,轿夫眼盯着鼻尖,每隔几辆大辇站着司舆女官,做束发长袍打扮,板着面孔端着手,也是一本正经,又有羽仪等点缀其间。

顺街望去,人口虽多,大家都肃穆地不动不言,仿佛看不见有人不顾礼数,偷偷溜下来放风。

丹桂跟在她身后劝阻。

“外头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就是有风,所以旁人都不下来,郡主实在怕热,不如奴婢叫些冰来罢?”

可瑟瑟听了不过一哂,更推开丹桂递过来的帷帽。

“人家都不下来,就没人知道独我下来了,所以更用不着这个,你就让我散淡散淡罢,过会儿就上去。”

正说着,便听屏障外头咚咚锵锵金属碰撞之声,是军士听从命令,忽地开动起来,整齐划一的人影投在暗红丝绢上,各个身高八尺,顶着尖尖的盔甲,握着修长的银枪,长腿齐提齐放,好比成串的皮影戏,随着统领号令,沿着天街慢慢往城外去了。

豆蔻看得兴味,收回视线对瑟瑟一笑。

“公子本想陪郡主坐车,又想天气热,他熏香重,怕呛着郡主,才走了。”

——骗鬼呢?!

瑟瑟嗤之以鼻。

高阳郡王武崇训,出了名的人雅淡,用香自然也清减,似有若无一点点,别说共处一室丝毫无感,恐怕蒙头在被子里也闻不见,能呛到谁?

——分明是跟她怄气。

原来之前瑟瑟嫌他用香太素,专门从郡主分例里挑了几斤品质上佳的送去笠园,沉香也有,瑞脑也有,冰片也有,指他当以浓香配艳服,方合衬郡马身份,没想到碰了老大个钉子。

武崇训人不来,令豆蔻回话说,郡主恐是清晨着了凉,鼻子塞了,可服药汤三剂,配方如下云云。

大男人闹别扭不嫌丢脸,瑟瑟哼了声,转头问丹桂。

“咱们前后都是谁,控鹤府的人呢,全在府监身边么?那个宋主簿在不在近前?我有话请教。”

丹桂默默看向豆蔻,听她瓮声瓮气回话。

“这个公子也交代了,车驾顺序是内侍省安排的,咱们前面是梁王府两位县主,后头是张娘子,郡主倘若闷得慌,不如寻她们说话。至于御前的供奉,算在集仙殿队列,有内侍跟从左右,不好打搅,尚未授官的几位落在最后,请倒是可以请,不过专门去请,恐怕一时半刻也回不来。”

瑟瑟听得咬牙,管头管脚,算什么郎君?竟是多了个阿耶!

心里暗暗骂他二十出头做爹上瘾,嘴上只笑。

“郡马想的真周到,竟似我肚里蛔虫,这却好,想来他这般运筹帷幄,等到了登封地界儿,师傅已替我寻好了吧?”

这回豆蔻没说什么,只留神屏障外动静,等她逛烦了赶紧回去。

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一不留神,前头拐个弯儿,竟走到屏障外头。

这处倒也怪了,应该拱卫的军士一概没有,前前后后冷清没人,豆蔻老实,丹桂古板,都扎手扎脚地愣住了,瑟瑟却大大起了兴致。

眼前是三开间的铺子,窗明阶净,檐下几盆花草收拾精心,尤其一大盆打苞的芍药,一颗颗烟紫色花苞足有鸡蛋大,沉甸甸的,压得枝条全往盆外倾倒,阶梯旁架着一块铜板雕的长立牌,密密麻麻写满了数目字。

瑟瑟自发愿读书,便在延请何人教习的问题上与武崇训拉锯,久拖不决,索性就着手边方便,令丹桂从一二三教起,如今字已认到三百来个,正在见字就要大声念出口的兴头上,因驻足看了许久,却是越看越晕头转向。

原来那板上除数字外,其余字样皆笔画众多,她隔几个字认得个‘之’,再隔几个字又是个‘或’,遂狐疑问。

“这东西作甚么的?”

丹桂犹豫,半天没答出来。

瑟瑟虽不认字,却是个聪明人,凡事举一反三,脑筋转得很快,武崇训听说她随口絮语,便猜到她于数目字一节极之擅长,且兴趣远大于礼乐诗书等等,深恐她丢了宗室女眷的涵养,因私下嘱咐丹桂多加引导。

然而迎上瑟瑟期待的目光,丹桂又觉得她这般好学,何必泼冷水。

“这不过是商贾们钻到钱眼子里的盘算,郡主何等身份,不知道也罢。”

瑟瑟无奈,人都说神都南北两市极其繁华,大江南北的货色应有尽有,这间铺子开在这里,分明是为贴近北市人潮,租金定然不便宜,要想获利,售卖的玩意儿肯定特别,老板赚钱的心思也机巧。

她皱着眉苦思不已,想不出有什么好买卖,单靠挂块牌子就能实现。

一时浮想联翩,实则丹桂若是一五一十讲了,她听来也没什么意思,但人就是这样,越是拐弯抹角不直说,越抓心挠肺,非要知道。

从前武延基在跟前晃荡时,几次三番要带她去南市开眼界,都岔开了,满以为定了亲,指派武崇训更加容易,却被他再三推脱,要等读了《论语》再去。

看看丹桂,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果然是司马银朱调理出来的人,和武崇训一般古板僵硬,没半点转圜。

她想了想,转头吩咐豆蔻。

“郡马不知在哪,远水接不了近渴,你去给女史传个话,说我四处逛着,瞧见不懂的问她,请她一句句说给你听,再回来学给我知道。”

这分明是告状,丹桂面皮发紧,讷讷道,“那奴婢就说给郡主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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