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发妻 第4节(2 / 2)
“不是让你去前面的大院子扫雪吗,怎么有空到这来,主子都没吃饭,你倒闻着味来了!”
六尺连忙解释道:“是奶奶叫我来的,说等了很久,有些饿了。”
宝娘啧了声,身后厨娘端着一碟刚从热锅里炒出来的笋鸡给她添上,也解释道:“姑娘别生气,今日要不是老爷家里来了个表少爷,咱们也不会拖拖沓沓到现在,王家的媳妇去那边大厨房里打下手,我们这里几个人有因风寒缺位的,不是有意要怠慢少奶奶,烦请在奶奶面前说道一二。”
“哪个表少爷?要咱们这里人都过去帮忙,好大排场。”宝娘摇了摇头,叹气道,“我知道了,今日奶奶本身也起的迟,少爷那头你们得先预备着,不怪你们。”
厨娘脸上露出笑意,将一旁多出的几样菜色放回灶上热着,给宝娘留下了。
宝娘拎着食盒走回春韭堂,此处且按不表,只说春韭堂外,有两个青衣小厮路过。
高个儿的叫山明,矮一点的叫沉秋,俱是大少爷顾兰因身边的侍从,两人今日一早出门,打听到赵家近来出的事后赶着就回来了。
书房里,家常打扮的少年一面低头翻看书页,一面听他们回话。
沉秋垂首站在一旁道:“赵家这些天忙着打官司,这起官司的缘由若追溯起来,还得从三百年前说起呢。”
“你若提起三百年前,那我大抵就猜到缘由了。”
顾兰因坐在铺着白缎镶嵌貂鼠的官帽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扣案,目光落在桌前那盆水仙花上,笑着道:“三百年前中原世家大族避乱南渡至此,繁衍生息,多年后高门败落,昔日的仆从欲自立门户,遂有‘跳梁’、‘脱壳’之举。”
“歙县的赵氏原本是当地吴姓的世仆,因这一百年间赵氏出了几个读书人,又因侵占主家的山场茶园,日渐富足,由此生出跳梁的行径。”沉秋道,“赵老爷得了咱们顾家的聘礼之后,先是修了宗谱,再接着就是冒用吴家的名目为儿子娶了休宁大族的女子。吴家人不是傻子,自得知此事后,许是看穿了赵老爷的意思,当即召集了全族人,逼着赵家人重习旧日主仆文约。”
山明接着道:“赵老爷一肚子坏水,我们在外打听到他当日也召集了赵家百来号人,在家中埋伏,故意激吴家人动手,乘乱又令族中一人自杀,由此造了个抄家杀人的现状,告到县里,在衙门里还差点打起来了。”
顾兰因闻言道:“真是胆子大,怪不得敢来糊弄我。”
少年将手里的书丢出去,起身掸了掸袍子,吩咐道:“你们继续盯着那头。”
他看了眼翘头案上摆的钟,取下玻璃折屏上挂着的氅衣,带着小厮成碧出门去了。
宅子里冬日光暗,目之所及都是昏昏沉沉的。
顾兰因走过穿堂,听到几声鸟雀叫声,他放轻脚步。
二进院里积雪已扫的干干净净,墙角去岁新种的腊梅开了花,雪后香气扑鼻,有几个青衣的小丫鬟躲在四角,盯着蒙眼瞎摸的何平安憋笑。
原来何平安饭后懒得看书习字,打发宝娘之后便带着几个新来的丫鬟玩。上一把她没能躲开六尺被抓了个正着,这一把轮到她来蒙眼捉人。
天井四周都被围上了,穿着宝蓝团花圆领袄子的少女走走停停,她不知转了多少圈,如今忘了方向,院里四个丫鬟只有七尺不会爬树上墙,她便贴着墙走,企图从太湖石堆的小假山里将她捉出来。
“都不许动了。”何平安道。
院里一时极为安静,不想六尺骑在墙头看到月洞门边躲着个人,她眼睛睁大刚要开口,那头站着的少年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顾兰因偏头看着从昏暗角落走出的那个人。
她走的极为小心,头上步摇被穿堂风吹得微微晃动,穿着一条插粉宽襴的挑绣裙子,银丝帕子蒙着眼睛,只能看见半张脸,像极了婉娘。
何平安尚不知自己这里多了人,只是走了片刻,竟一点儿声响都听不见,颇觉诡异。
“你们可都还在?”她侧耳道,“拍手。”
院里四处都有了声,何平安未仔细分辨,循着最近的掌声而去,细白的手指抓了几把空气,最后却揪住了一道领子。
迟疑了一会儿,她缓缓抬手,不想有人先她一步按住了自己。
“你是……”何平安蹙着眉,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不是个丫鬟。
“是我。”
少年声音调子平平,不知是喜是怒,何平安被他抓着腕子,几次使劲要挣脱,顾兰因却偏偏不顺她的心,让她蒙着眼什么也看不见。
何平安僵在那处,鬓角的发簪被人扶正,似是察觉到他眼神的不对劲,她低头不语,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没有料想中的折磨,顾兰因摸了摸她的鬓发,说道:“你今日衣裳穿得单薄,不冷么?”
何平安愣住,心想他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趁他此刻松了另外一只手,她一把扯下蒙眼睛的帕子。
四目相对,她的眼眸明明如月,映着少年怔然的模样。
顾兰因停住方才的动作,转而一掌拍在她的脑袋上,毫不怜惜。
何平安似懂非懂,抬手揉了揉痛处,低声问道:“夫君为何这般对妾身?”
“今日家中有贵客远道而来,你这身衣裳不好看。”
何平安瞥他身上那件白衣,笑道:“确实不如夫君这身看着干净。”
她扯了扯袖子,低头转身就要走,不想被人从后抓住了领子。
“料想你换再多的衣裳也是如此,罢了,一起去母亲那里。”
何平安本想招六尺过来跟着他,顾兰因看着墙头那个黑黝黝的丫头,嗤笑一声,吩咐成碧道:“去叫宝娘一声。”
何平安与他一前一后走出门而去,顾兰因望着门外的寒意,一双秀气的长眉微微挑起,听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他放缓了步子。
何平安道:“夫君今日看错了眼,何必将错就错,”
“怎么会是将错就错呢。”
顾兰因停在水边,再走几步就是桥,周氏的宅子在水另一岸,冬日里水面上寒气薄薄一层,芙蕖枯萎大片,荒凉至极。
“你一身的穷酸气,拼命用金玉珠翠遮掩,我怎么认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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