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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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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剑坪是普通弟子平时切磋修行之地,位于六座巍峨的雪峰之间,是一处悬浮于空的巨大平地,下方层云叠翠,云海浩荡,举头只剩苍蓝的天空,六条银河般的泉水贯穿其中,形成一幅壮阔瑰丽之景,而在六峰的更上层,则是青白色莲花状的高台,名为步莲台,是每年弟子试剑之所,昆山清气从六座步莲台中心如烟如雾向外弥漫,一直扩散到更远处的四大主峰。

萧千夜远远看着这熟悉的景色,心中竟然久违的涌起当年的年少气盛,双眉紧皱,用力握住手中古尘,情不自禁的大步踏前,在视线的尽头处,习剑坪中心翩然而立着一位白袍道人,依然是用简单的木簪将白发挽起,身背剑匣,明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萧千夜却依然能感觉到师父眼中那种严厉,让他脚下如绑千斤重石,每迈出一步都格外沉重。

此时的习剑坪本是日光清潋,掌门姜清长袖一挥,剑匣应声开启,只见一柄长剑环绕着淡淡的紫光,顺时引得高空风云变色,狂风大作,隐隐竟还有龙吟之声贯穿耳内,白袍道人面带微笑,周身仿佛环绕有一层清澈的光,缓步踏出,手中长剑顺势指向远方弟子,冷声低喝:“来!”

萧千夜脚步偏转,大步跃上习剑坪,昆仑之巅的天变得有几许阴沉沉,脚下云海翻腾汹涌,让人喘不过气来,他迟疑的看着自己的恩师,只见对方脸色带了几分笑意,自身剑灵看似轻轻握在掌心,但以气御剑在身后凝成七把灵力之刃!姜清身不动,指尖微微一勾,引得天空赫然一声雷鸣,气剑如风卷残云,出手竟是昆仑的七转剑式!

“师父……”萧千夜默默脱口,本以为此次回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惹得师父雷霆震怒,万万没想到一见面对方竟然什么也没有质问他,反而是如当年亲自指导他剑术一样!

他自幼好强,在孤身拜入昆仑之前虽然也学过一些简单的剑术,但是飞垣一贯不已这些为重,他也只是个实打实的门外汉,但是一到昆仑初次交手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掌门师父!那一年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般凌厉的攻势,他被气剑一步一步逼到习剑坪最边缘,稍微脚步一晃就有可能摔入万丈悬崖。

习剑坪本就有很多弟子在相互切磋,掌门亲自出手试炼一个八岁的孩子显然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迅速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师兄师姐们远远的看着,让他本就不服输的性子更加坚定,即使一次一次被气剑击退,最危险的时候甚至一只脚已经踩空,但他依然不愿意后退,哪怕一步,只要一步,能靠近那个人一步就足以!

如今的景象和当年如出一辙,师父连剑式都没有换,完全只像是在试炼他这些年有无长进。

瞬间心底泛起剧烈的不服,萧千夜竟然下意识地将古尘换到了左手,姜清不动声色的瞥见弟子手上这一动作,目光也在这一刹那穿过弟子落在更后方淡淡含笑的帝仲身上,自他第一眼见到这个来自飞垣的八岁孩子开始,就一直能隐约感觉到他的体内暗藏着某种极端危险的力量,浮玉山紫宸真人也在同时观测到了一瞬而逝的罕见帝星,甚至昆仑山下无言谷的谷主都亲自到访,提醒他要注意这个孩子的成长。

那一年,掌门姜清凝视着八岁孩子的眼睛,表情微微凝重起来,而如今,他再次凝视已经长大成年的弟子,表情却倏然放缓,淡淡笑起。

萧千夜不知师父脸上这一笑是何深意,他分心的一刹那,气剑击出七转剑式的第二式“剑魂”,头顶萦绕的灵力凝聚成巨剑,虽然看着像是垂直落下,但他脚下一动,气剑竟是如影随形跟着一起动,萧千夜深吸一口气,虽是左手握刀,但出手仍是昆仑武学,古尘散去黑金刀鞘,锋利的刀光削过头顶剑魂,霎时间灵力激蹦,引得下方云雾更加翻滚。

姜清面容稍有迟疑,帝仲却“啧”了一声,拖着下巴不满的摇了摇头。

紧接着,姜清手腕微微一动,挑起第三式“剑魄”,萧千夜本就对昆仑的剑式极为熟练,在捕捉到脚下剑气击出之前就已经纵身跃起,但没等他在空中稳住身体,第四式“剑影”竟然是同时围攻!气剑一卷,盘旋而起,萧千夜眼前顿时出现流星陨落般的盛景,但见他脸色一沉,不敢有丝毫迟疑,手中长刀挥出几道锋芒,刀气和气剑剧烈的撞击发出几声闷响,剑影之势霍然止住。

姜清抬头看着空中矫健的身影,虽有赞许,但依然面露遗憾,七转剑式虽然被誉为昆仑最基础的剑法,在第一式“剑心”的基础上,只需要微微转动手腕就能瞬间发起凛冽的攻击,但是一招一式在各人手中威力天差地别,如今门中能瞬间避开自己三道气剑的弟子已经不多,但萧千夜虽然身法敏锐,却依然忽视了隐于这三招之后的第五式“剑空”。

掌门继续不动声色的微转手腕,第五式的“剑空”如出其不意的灵蛇,在前三式赫然散去之后,竟然已经缠上了萧千夜的双足。

“退步了。”姜清淡淡开口,终于一步飞出逼近自己的徒弟,他在同时将所有的气剑收回,形成环绕自身的剑阵,萧千夜冷静的观察师父手中微妙的变化,他对七转剑式本不陌生,只是以古尘这种过于细长的古刀应付千万道虚实混杂的剑影实在有些力不从心,这才一时疏忽被剑空一式限制住了行动,此时师父身侧剑阵是第六式“剑诀”,他会在自己百米开外全部汇聚成最后一式“剑零”!

躲不过……年少时期深埋骨血中的记忆迫使萧千夜额上冷汗赫然落下,他太了解师父的动作了,师父一定会在剑零出手的一瞬间再次以气御剑,让之前所有的剑式如出一辙的重复!而他被剑空束缚,再被剑零所创,他不可能再次以之前那样敏锐的身法再抵挡一次这样的攻势!

千钧一发之际,心中却再次出现那种倔强固执的不服输,萧千夜体内也不知从哪又涌出气力,古尘艰难的横档硬生生接住最后这一招剑零,瞬间手臂至肩膀出现剧烈的痉挛,连带着胸肺里赫然翻涌起一阵剧痛,昆仑的云雾被搅动,此时已如汹涌的巨浪直接翻上习剑坪,姜清惊觉弟子这一挡的力道惊人,不仅没有退缩半步,反而逼得他脚下紊乱,连忙稳住剑灵大跳后退。

萧千夜顿时间全身一颤,趁着这片刻喘息调整,明明身体已经失去知觉,却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力在体内反复游走,一点点浸润他的每一寸皮肤。

姜清眉间一紧,抬手将气剑全数散去,紫色的剑灵剑锋一偏,这一次七转剑式是从他掌下剑中真实的击出,力道速度皆提到极限,萧千夜整个身子一轻,向下方习剑坪飞速落地,然而师父的剑招如影随形,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就在落地的一刹那,脚下又是剑影交错逼着他再次跃起在空中连续换位。

几番躲避之后,萧千夜已经被逼上左侧步莲台,步莲台原本不过十米圆台,会在弟子踏上的一瞬间利用昆山清气将场地无限蔓延,范围也会随着试炼人的修为而继续扩大,最后甚至能横跨四大峰!

风声急促,云海翻滚,萧千夜体内的神力却也更加混乱,只觉得心头一沉,如陷入无底深渊,这是来自上天界独一无二的武学,迫使他必须将这些年所学的昆仑剑式全部遗忘,只能凭借骨血深处依稀存在的本能去接下师父凌厉锋芒的每招每式,这到底是谁的记忆在带动他的身体,回击,再回击,直至反击!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千夜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剧痛在消失,他丝毫没有发现此时自己脸上张扬着笑,也完全不顾对面之人是自己的授业恩师,手中古尘带起黑金色神力,一刀砍下如风卷残云,这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不想停下,也不想放缓。

姜清冷定的看着疯狂的弟子,余光不由自主的扫过和他一起来的帝仲,他也在笑,笑的那般俾睨天下。

这一瞬间,姜清恍若失神,弟子的脸庞和帝仲的笑层层叠叠,最后竟然融在一起,好像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人。

分心的瞬间,古尘刺破衣襟贴着皮肤险些划伤胸膛,姜清却没有生气,脸上反有一丝赞赏,收剑的同时以灵力护住周身,强行将萧千夜逼退数步之后,蓦然抬手点在对方额心,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淡淡低语:“不错,有进步。”

萧千夜呆了一瞬,脑子也终于清醒了回来,等待两人完全停手之后,原本呼啸的风云也终于重回平静,萧千夜这才注意到习剑坪边缘其实还站立着不少正在切磋的弟子,他们明显被这样惊人的试炼惊住,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约而同的用惊讶惶恐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萧千夜只觉得喉间有一阵莫名的酸楚,心乱如麻,手中的古尘握紧,又无力的松开,那一年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奋力向师父挑战,这一年他竟在失去理智间险些误伤了师父。

控制不住……他真的控制不住,热血沸腾的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将眼前的一切踩在脚下!

姜清看着他的样子,不知怎么心中有些不忍,走到弟子身边轻轻拍了拍肩膀,低道:“你的事情秋水都已经向我说明过了,其中各种缘由师父也不想逼问你,你多年未归,自明日起,暂且代替天澈指点弟子习剑吧。”

萧千夜怔怔地看着师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此次回来无疑是给师门带了个天大的麻烦,加上自己早就声名狼藉,原以为师父一定会严厉的呵斥苛责,甚至将他扫地出门也不奇怪,然而师父竟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他暂且代替师兄天澈,去教导同门晚辈练剑?

见他闷闷不解的发呆,姜清这才问起一直不见踪影的云潇:“你师妹怎么没一起回来?”

“她、她……”萧千夜立马回神,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弟子昨夜意外遇见无言谷主,阿潇身体不适,被谷主留下了。”

“哦?”姜清看着弟子脸上的闪烁,知道他并没有将实情坦白,沉思片刻,终究不再多问,挥手将剑灵收回剑匣,身形一飘就晃到了帝仲面前,两人目光短暂的交错,姜清负手笑起,道:“不愧是名师出高徒,上天界的贵客远道而来,若是不介意,就先跟着千夜在昆仑暂且休息吧。”

“呵……”帝仲金银双色的眼珠一转,随即微笑回道:“名师出高徒,这话放到掌门身上也不违和,只是我没想到掌门也是个护短之人,那可麻烦了,他一贯对我不客气,我原以为您能好好教训他一下呢。”

姜清没有回话,像是另有忧虑,微微颔首告辞,凝出一柄气剑就以御剑术往主峰方向离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唐师姐

论剑峰位于习剑坪北方,云秋水和女儿单独住在一边,另一边则是弟子房,但因为论剑峰已经许久不曾再收过弟子,事实也只有萧千夜一个人居住。

萧千夜在房门前久久伫立,凝视着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再次回到这里,一切如初没有丝毫变化,好像他离开的这八年,这里的时间也跟着停了下来。

帝仲一眼就看到房门上那个特殊的圆盘,好奇的走过去仔细看了几遍,这个东西是昆仑弟子房上专门的锁,直接扣在门把手上,每个人都有单独的钥匙,小时候云潇总是出其不意的偷偷溜进他的房间里,就是因为和制锁的弟子杨启私交甚好,所以每次都能偷偷拿到一副一模一样的钥匙,如今知道那些年的往事之后,帝仲咧咧嘴角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叹道:“果然是太高估她了,你总以为她学了什么奇怪的术法,其实只不过是暗中拿到了钥匙,哎,这个潇儿……真是让人头疼。”

萧千夜尴尬的瘪瘪嘴,显然这样的结果的确是在他意料之外,他走上前发现房门并没有锁上,轻轻一推就开了。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目光已经不由自主的环视了一圈,脸上这才出现惊讶之色,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一圈,自己房间内的摆设竟然和他当年离开之时没有任何变化!就连他那时候还没读完的书都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被褥被人细心的收起,用干净的袋子包裹好放在柜子中,他年少之时的衣服也还在里面整齐如新的堆叠着。

房间像是经常有人过来打扫,虽然地面上仍有一层细灰,但看起来应该也只是这些月才留下的,不像是长年累月无人整理。

帝仲跟着他一起进来,这间房他并不陌生,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仿佛残留着他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痕迹,脸上不禁露出微笑,淡淡提醒:“看来你离开之后,潇儿还是经常过来吧,真是个傻女人,你都没准备回来,她竟然还傻乎乎的等着你。”

萧千夜脑中“轰”地一响,顿时乱成一团,愣在当地,半晌无语。

云潇本就是个性格开朗的姑娘,又一直喜欢粘着他,反正论剑峰没有其它弟子,她总是闲得无聊就偷偷摸过来找他,那时年幼一门心思只想着和师父学剑,他也一直严格的要求自己,每日天不亮就起床赶往习剑坪,到日落才会回来,然后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自己身边就莫名跟着个叽叽歪歪的小姑娘,偏偏她又是在昆仑长大,一草一木都太过熟悉,就算他特意绕远路,也还是会在下一个路口被她堵住去路。

好烦……真的好烦,在入门的第一年,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如影随形的小姑娘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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