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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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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千夜垂下眼睑,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淡淡的回答:“白虎五队在伏龙镇外一间停工的伐木场内发现一群蛟龙的尸体,不知是何人所为,但是观察尸体上残留的术法痕迹,应该是死于白教的禁术血咒。”

“血咒……”她被这两个字吓的全身僵硬,好似所有的血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从心脏处被洞穿的剑伤里流出,她感到自己的心正在抽搐,痛得无法呼吸。

萧千夜温柔的抱紧云潇,似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这才忍着无端的悔恨和怒火继续说了下去:“白虎五队从神农田撤离之后就在伏龙镇临时驻营,几日前就已经发现过一伙行迹飘忽的蛟龙族出现在城里,但是被潜行之术阻碍找不到他们到底藏身何处,这段时间雪原的气候反复无常,本土魔物横行,外来凶兽入侵,他们要应付很多事情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现在忽然发现蛟龙族的尸体,又不知是何人所为,为了以防万一,只能将外出巡逻的人调回,尽全力全优先保护好伏龙镇,毕竟过了那座城市,上面就是白教总坛千机宫。”

云潇愣了一下,他虽然没有说的很直接,但她也明白现在明溪就在千机宫内,萧千夜的眼中一片空洞,嘴唇抿紧,连声音听起来都虚弱无力:“最近岑歌以白教的名义找回了很多旧部,也许是他们的人干的,目前小谢已经将蛟龙的尸首妥善安置命人看管,他们那有丹真宫安排的随队军医,但是更具体的东西还要等仔细检查之后才能出结果,现在唯一知道的是死去的蛟龙族似乎不是同一分支,体态上有明显的差异,猜测至少是两种。”

“两种蛟龙?”云潇心下一紧,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带烦躁又不安的脸,萧千夜心神不宁的拍着她的后背,蹙眉自言自语的说道,“急报上说,其中一种蛟尾呈现紫黑色,虽然已经死去,躯体被伏龙镇严寒的气候冻的铁硬,但依然透出非常梦幻的色泽,而另一种则是黑中夹杂着玄黄色斑点,其血液沾染在地面上,不会被冻结,甚至隐约有令人神清气爽的药香味扑鼻。”

云潇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襟,眼前这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那样急切的担心情绪毫不掩饰在展露在眼中,她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无论是忽然现身的蛟龙,还是那个身份不明出手的人,对他而言都是隐于暗处不得不防的存在,他的战友,他的同僚都在那里,稍有不慎就会面临各种未知的危险,也许会有人受伤,也许会为此丧命。

忽然想起红姨刚才抹着眼泪说起的事情,云潇坐直身体,用手捧着他的脸颊强迫这个一直低着头的人看向自己,认真的问道:“还有东冥,三翼鸟那边的传信都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入心扉的利箭,让萧千夜在微微一惊的瞬间,不可抑制的露出了一抹哀痛的神色,他想低下头避开那束明亮的目光,却被她死死的按住不让挪开视线,窗外有一缕惨白黯淡的阳光不偏不倚的穿入房间,投射在他的侧脸上,也让那双金银异色的双瞳里流出她从未见过的虚无,她就这样一直紧紧不肯松手,直到他声音微颤的回答:“封豨被三翼鸟和狰围杀在空寂圣地深入,那地方常年有瘴气弥漫,我们的战士如果过量吸入就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虽然这次有丹青、水墨两位神守相助,但战况还是非常惨烈……”

他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好像一放手自己的情绪就会失去控制,云潇不言不语,她缓缓的将双手从他的脸颊上放下了,用力全力的抱住这个止不住剧烈颤抖的人,即使没有说一句话,她身上淡淡的体温还是如清泉一般滋润着他正在锥心刺骨的心,好一会儿萧千夜才从昨天那份蜂鸟传信中缓过神来,他轻轻的将头搭在云潇的肩膀上,咬牙低道:“三翼鸟折损两百只,目前还有坠入碎裂之中下落不明的战士近四百人,狰的情况更加严重,因为他们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踏入空寂圣地,一边忍着瘴气的侵蚀,一边对抗入侵的魔兽,正副三名将领……全部战死。”

他说着话,终于有滚烫的眼泪从瞳孔里坠落,一滴一滴落在云潇的肩头,云潇抱着他,除了在黑棺中的那一次,她还从未见过这个人如此绝望的落泪,但他很快就自行冷静下来,语调恢复成一贯的冷漠如雪,声音暗哑却异常清醒:“从军入伍,保家卫国,伤亡是在所难免的,我们也曾奉命做过很多压迫侵略之事,这种灭顶之灾的时候,异族能放下过往的成见同仇敌忾已是最大的幸运,军阁……军阁原本就是战士,每一天都有牺牲的觉悟,只是这一战神守丹青伤势沉重,蜂鸟来信之时就已经陷入昏迷,凤姬已经过去了,希望她能赶上见最后一面,她说这几千年来,虽然神守一直将她视为百灵之首,但在她的心里,他们只是普通人,是最重要的朋友。”

云潇哽咽着,努力让自己的脸色不显露出任何的哀伤,而是极尽全力的以温柔的神情对他微笑着。

“很快就会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知过了多久,云潇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那样澄澈的眼睛让他胸口一阵气闷,毫无预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喉间有一阵腥甜的血味涌上来,又被他不动声色的咽了回去,好一会他才感到肺腑间那股恶心被压下去,脸上浮起一丝几不可见的苦笑,“阿潇,我如此自私的想把你绑在身边,却无法为你分担浮世屿的任何危险,我真的很没用,在你面前我什么也没变,还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他还没说完就被云潇堵住了嘴,她歪着头,那束惨白黯淡的阳光穿过他的肩头照在云潇的脸上,瞬间就好像沾染了活力一般跳跃起来:“别总是怪自己,敌明我暗,他们有意针对的话就会防不胜防,现在我想回去身体也不允许,但我相信飞鸢飞渡还有灵霜,他们一定能在我回去之前,守护好浮世屿不被蛟龙侵犯,所以你不要自责。”

她温柔的看着萧千夜,回忆着这张脸从少年的英姿勃发到如今写满疲倦和哀伤,依然交织着让她怦然心动的坚忍:“千夜,你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段时间以来你改变了很多,你从小就不是什么心系天下的圣人伟人,每一次师父教导我们‘当以慈悲济天下’的时候,你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那样的你一点也不像是昆仑山的弟子,再到后来知晓碎裂的真相,我知道你在乎的就只有自己的哥哥和战友罢了,夜王的野心昭然若揭,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你最大的弱点,才会以夜咒束缚大哥胁迫你开启新一轮的碎裂之灾,而在决战终于来临之际,他又大费周章的派遣外来凶兽入侵飞垣,除了分散兵力之外,最大的目的无疑还是针对你,他要击垮你那一根根脆弱的软肋,逼着你走上绝路,但是现在,在民族大义、国家存亡面前,你抛弃了很多东西,真的走到那一步,哪怕是生命……你都可以毫不犹豫舍弃。”

萧千夜没有回话,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抱,心像刀在绞,反而是云潇释然的笑了起来:“你刚才说从军入伍,保家卫国,伤亡是在所难免的……你离开昆仑之后,就一直是抱这样的想法生活吧?”

他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不知是感慨还是苦笑,这些年枯燥的军旅生涯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低道:“我是幸运的,师父口中的‘天赋异禀’,无非是我身上来自古代种和帝仲的血脉影响,这才比普通人多了一些优势罢了,我回来之后虽然几次遭逢危险,但也没有遇到太大的劲敌,如今想来,一定是大哥在暗中帮我挡下了那些明枪暗箭,让我一路高枕无忧平安的走到现在,后来他被夜咒束缚无力分心,可这时候你来了,你在我身边,像一颗福星,总能帮我逢凶化吉。”

“福星……我本来就是你身边的辅星嘛!”云潇依靠在他怀里,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接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他的心被狠狠扯动了一下,想起那颗坠落之后至今无影无踪的红星,好似有什么巨大的恐惧惊雷一样炸起,让他不由自主地抱紧这个人,恨不能将怀中人融入自身再也不分离,低低念道,“是福星,不是辅星。”

云潇的眼中微光一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的手一点点抚摸到他后背的窟窿上,然后将脸整个埋入他的胸膛,一个字一个字用力的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一动不动,在尚未回神之际,又听见她的声音坚定的从火种中传入他的心底——“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一字之差,仿佛某种深刻的阴霾无声无息的笼罩下来,让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第七百四十三章:朱朱

雪城又开始飘起大雪的时候,萧千夜正在细雪医馆的后院里对着一只打盹的白虎发愁,这几日云潇的状态略有好转,但她依然像个邯郸学步的孩子处处需要人照顾,虽然他私心里有种古怪的暗暗窃喜,并且非常享受云潇对他的依赖感,但眼下的天气又不得不把他拉回现实,按照这些年巡逻伽罗的经验来看,这场雪来势汹汹,至少十天半月不会停止,雪域原本气候就已经非常极端,如果他们赶上这场雪,一定又是凶险非常。

云潇的身体状况还未完全恢复,再碰上这么恶劣的天气,他们不能再以御剑术和光化之术赶路了,眼下最好的选择,只有这种生活在泣雪高原上,皮毛厚实又极具耐力的白虎最为合适,然而军阁饲养的白虎并不多,眼下雪城也只有南靖一个人带着一只过来支援,他不能冒然带走属下的那只白虎,只能看着后院里神守雪瑶子养的这只白虎暗自发愁,因为它看起来非常的懒散,一直在晃悠悠的摇着尾巴打盹,怎么看都没有军阁自己养的靠谱。

他拖着下巴一脸惆怅,白狼的速度更快,但相对也会更加颠簸,天马虽然平稳,但雪原上有游荡的魔物和冰尸,天性温顺的马儿一旦遭遇战斗就会非常被动,所以他眼下唯一的选择,似乎真的只剩这只还在打呼噜的白虎。

雪瑶子就在他的对面,憋着笑看着这个人脸上瞬息万变的复杂的情绪,自然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神守把玩着手里的雪魔笛吹奏起音乐,她的白虎摇头晃脑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珠,好似还没从刚才美梦里睡醒。

萧千夜脸一黑,原本就觉得这家伙不靠谱,这下更是有万般不放心涌上心头,雪瑶子被他逗得哈哈直笑,轻轻飘起来抱住那只白虎,她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厚实的皮毛中,一边抚摸着虎毛,一边故作不满的说道:“我好心要把朱朱借给你,你怎么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我养的朱朱可不比你们军阁的那些白虎差,它能跳的更高,还会耍杂技,还能玩些小法术,可厉害了……”

“有什么用?”他略带不悦的看了看神守,她洋洋得意的自吹自擂,抱着朱朱就是一个猛亲,那只白虎“嗷”了一声,像只家养的小奶猫四脚朝天的对主人撒娇,萧千夜却是啧了一声,一脸嫌弃的抿着嘴。

白虎是伽罗独有的猛兽,比一般的老虎体型大三倍左右,全身皮毛呈白色并且更长更厚,额头有一抹朱红色吊睛状斑纹,或许是因为这个醒目的特征,这家伙才被取了“朱朱”这样听起来还怪温顺的名字,但一般情况下它们更喜欢独行,所以军阁也只驯服了十几只白虎,分散到各队而已。

雪瑶子见他不信,踮着脚转了两圈,雪魔笛横在唇边吹动一个高调的音符,顿时朱朱就一个翻身扑起来,偌大的眼珠咕噜噜的转了好几圈,萧千夜被它古怪的神情吸引,竟然好奇的看了下去,白虎学着主人的样子踮着脚,沿着后院走出端庄美妙的步伐,雪瑶子一拍手,乐呵呵的夸道:“不愧是我的朱朱!朱朱真厉害!大猫也是猫,这猫步走的真好看!”

“你……”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下着匪夷所思的夸赞,这么凶猛的生物,竟然在走猫步?!这家伙,平时到底是怎么训练白虎的?

没等他出于这些年的职业习惯性开口指责之时,从三楼的房间里传出银铃般的笑声,云潇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窗边,正用双手拖着下巴看着后院里的白虎,双目放光的喊道:“哈哈哈!好看,真好看!”

她一笑,就好像有一束明媚的光照进被大雪覆盖略显阴沉沉的后院里,萧千夜只能把到口的埋怨硬生生吞了回去,雪瑶子不怀好意的蹿到他身边,用肩膀暗搓搓的耸了耸,小声嘀咕:“喂,你到底要不要借我的朱朱?这么不情不愿的话,我还不乐意借给你呢,哼!”

“要,当然要。”萧千夜怕她一会真的反悔,赶紧点头回话,他靠近那只正在踮着脚走猫步的白虎,硬着头皮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雪瑶子看他如此拘束的模样更是笑的直不起腰,她对着楼上的云潇用力摆手,笑咯咯的喊道:“云潇云潇!你可得帮我盯着他,不许他半路耍脾气欺负朱朱!”

“好!”楼上的女子也是笑呵呵的,捏着手边一颗糖果朝他砸过来,嘿嘿笑道,“他要是敢欺负朱朱,我就帮你揍他!”

他接过那颗糖,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下意识的剥开随手喂给了朱朱,白虎开心的嚼起来,往他身上娇腻的蹭了又蹭,这一下倒是把雪瑶子看呆了,半晌才略带醋意的揪着朱朱的耳朵念经一般的嘱咐道:“朱朱,我只是暂时把你借给他,千万不要被一点点好处收买了!等把他们送到千机宫,你可千万要赶紧回来找我,你不在我会想你的!”

说罢她瞪了一眼萧千夜,撇了撇嘴:“还有你,不要勾引我的朱朱……”

话音未落,萧千夜已经丢下她回到房间里,云潇倚着窗子慢慢转过来,她的动作有明显的僵硬,要一只手非常小心的抓着旁边的桌子才能保持平衡,但她还是学着神守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念叨:“不许勾引朱朱!”

他略带好笑的看了云潇一眼,对方也狡黠的冲他眨了眨眼,虽然身体看着还不灵活,像个不倒翁一样稍微动一下都会左右摇摆,好在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走过来抓了一颗糖塞到云潇嘴里,然后抱起她放到床上,嘴里还忍不住要埋怨几句:“谁要勾引那只大猫,懒死了,别一会在路上又偷懒耽误时间才好。”

谁也没有想到,他随口一句无心的话,会在五天后大暴雪纷飞的雪原上应验。

泣雪高原的恶劣气候如他所料,那场雪让能见度变得更低,狂风卷起冰冷的冰珠砸在脸上,连御寒的心法也无法抵抗这样严酷的环境,一切都像出发前他所想的那样,他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唯一的意外是雪瑶子养的白虎朱朱,按照他对白虎速度的了解来推断,如果没有配备军械库特制的蹄铁,那么从雪城到千机宫大约需要五天,如果遭遇特别极端的天气,这个速度还会再下降五天,但是眼下五天已经过去,这家伙走走停停连一半的路程都没走完,根本使唤不动!

“啧……我就说这只大猫一点也不靠谱!早知道还不如找南靖借我们自己养的白虎!”终于是忍无可忍的发出一声爆骂,萧千夜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眼前这只又躲到避风口打盹的白虎,恨不得一拳把它锤醒。

云潇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赶紧护着朱朱不让他动手,她半个脸都埋在白虎的长毛里,嘀嘀咕咕的辩解:“不要那么凶好不好!这么大的风雪赶路真的很累嘛!它又没有经历过你们的训练,而且上次霍大哥在雪原被人暗算,也是神守大人把朱朱借给我才赶上的,你不要不识好歹冲它发脾气!”

她说完,朱朱哼哼唧唧的点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紧挨着云潇趴了下去。

他本来已经气的脸色铁青,忽然听云潇提起曾经的那些事,一下子心软下去,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一起靠着朱朱坐下来,云潇将他担心的神色尽收眼底,赶紧紧贴着他靠过去,脸色立刻露出了愧疚的表情,轻声问道:“我知道你很着急,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这样的身体又拖了后腿,现在肯定早就已经赶到千机宫了,你不要和朱朱生气了,天气这么差,稍微休息一下吧。”

“不怪你,要是我好好学御剑术,也不至于被这点风雪堵住束手无策了。”他漫不经心的回话,一直望着漫天暴雪,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骛神色,习惯性把云潇往怀里拉了拉,虽然感觉不到火种的温度,但他知道那团火在悄无声息的温暖着他的身体,云潇靠着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一粒糖剥开喂给朱朱,见它开心的含在嘴里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哇,千夜你看,老虎爱吃糖哎……”

他终于低头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面色恢复如常:“它哪里有一点老虎的样子,已经被养成了一只懒散的大猫,别喂它吃糖了,会蛀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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