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节(1 / 2)
那样的语言,让他终于沉默下去,云潇倒也不在意他的口是心非,又往他身边挪了一步,凑到耳边问道:“你到处漂泊,要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或许是根本无法回答。
要去哪里?等他除掉双生的黑龙,结束和煌焰之间漫长的恩怨,再等到凝时之术的力量耗尽,他又将何去何从?
云潇不易觉察地低了一下眼帘,脸颊突兀的烧起一抹红晕,悄悄的抓住了他的手,低低的说道:“你要是没有地方去,留下来好不好?”
他愕然扭头,撞见她闪烁却明亮如星的目光,一如从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坦率直白的道:“我喜欢你,你留下来好不好?我去和飞琅他们求情,给你开个特例好不好?”
他只分心了一瞬,就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拒绝:“不行。”
失望的神色也是毫不掩饰的显露在云潇的脸上,她抿了一下嘴,不甘心的问道:“为什么不行?一见钟情……不行吗?”
“不行。”他再次重复,眼底倏然浮现黄昏之海的星位图,那颗被斩断了羁绊的红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轨迹,不再是他的附属品,她会朝着自由的方向无拘无束的前行,再也不会被拉回天命的束缚!
“不行拉倒,我又不稀罕!”云潇哼哼唧唧的嘀咕,翻着白眼瞪着他,骂道,“你不要后悔,后悔我也不理你了。”
他站起来,恢复平静的面庞透着难以言表的孤独,古尘在他的掌下用力握紧,刀的气息和人的呼吸宛如一体,然而他却依然觉得力量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时间……他不能再被感情拖延,浪费宝贵的时间。
云潇迟疑了一瞬,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推开了树屋的门径直走向树冠,她赶紧大步跟了过去,只见几步之外的人影虽然步伐稳健,却总给她一种极度颓然的感觉,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哀伤里,连背影都格外的阴霾,直到他停下来,仰面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澈的阳光照在苍白的容颜上,让她怦然心动,又让她莫名哀伤。
他要去哪里?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遥不可及。
第七百九十九章:迟疑
苍穹树海的灵体很快就察觉到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也让一直徘徊在高空的飞琅注意到树冠处静静站立的男人,他一个俯冲落到萧千夜的身前,本能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凝聚起火焰的长剑,火舌吞吐直接烧到了他的眼底,让他本能的抬手格挡,古尘的光影卷起凛冽的风,一瞬间就将围绕过来的灵体吹的七零八落,飞琅目光赫然紧锁,立马就注意到对方手握的武器就是传说中的龙神遗骸,再回忆起飞渡曾和自己说过的那些往事,他深吸一口气,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他听过很多关于小殿下和这个人的事情,知道他们师出同门,也知道他们在飞垣孤岛上力挽狂澜做出的一切努力,但知道的东西越多,他就越难以理解这个人做出的选择,而现在,当那个充满了矛盾,复杂到让他匪夷所思的男人真的站在眼前,飞琅却从对方巍然不动的身姿里感受到了另一种坚忍的气质,好像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能让所有的言语黯然失色。
或许是猜到了他来这里的理由,飞琅主动收起了武器,抬手遣散苍穹树海里的灵体,萧千夜也没有继续攻击,两人心照不宣的同时扭头,看了一眼几步之外急的正在攥手的云潇。
“我得走了。”萧千夜淡淡开口,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云潇心虚的瞄了一眼飞琅,握着手里的剑灵小声问道,“剑灵……你不要了?”
萧千夜沉默了一会,沥空剑是他从小就随身携带最为重要的师门之物,陪着他经历了年幼的懵懂,年少的轻狂,也一同闯荡过无数凶险,曾经,洁白如月的剑身上依附着那个让他心安的魂魄,如今,这柄白色的剑灵早就伤痕累累,可它依然锋芒毕露,迸射着圣洁的光泽,仿佛一个骄傲的人,从未向艰难险阻低头。
仿佛是内心深处被隐隐触动,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搭在了剑柄上,剑灵发出回应的低鸣,却震得他心如刀绞,原本阴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浑浊的光,倏然松手退开一步,低道:“送你了。”
“啊?”云潇惊讶的发出一声低呼,脱口,“剑灵认主,不可以送人的……”
她的心跳骤然停止,一下子意识到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霍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迟疑着道:“不可以送人……剑灵不可以送人,那你怎么会有天澈师兄的剑灵?”
沥空剑微微一颤,让她的心也跟着重新跳动,大脑里的碎片又开始分散重组,只是每一次映入眼底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而凌乱,云潇紧紧的按住额头,不知道哪里出了错,用力的连续甩了好几下,不过一会,火苗在瞳孔深处放出戒备的冷光,她控制着呼吸平稳,厉声斥问:“你到底是谁?”
他没有回答,间隙里的古尘传来了低低的警告,是原海深处有了微弱的响动,立刻想起黑龙邀约的那句话,萧千夜不再犹豫大步从树冠一跃而下,光化之术荡起的同时,云潇一把抓住他:“别走……”
但白色的光已经卷起身体如一道流星划破浮世屿的天空,云潇情不自禁的想追出去,飞琅眼疾手快的拦在她面前,就在此时,浮世屿外围传来不易察觉的低吼,他屏住呼吸倾听,咬牙:“是龙鸣之声!殿下,请您先以火种维持屏障,属下立刻出去查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只能停下来,看着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视野里,怀抱着沥空剑,揪心的难受。
飞琅追出浮世屿,穿过外围还未完全恢复的火焰屏障,一眼就看到孤身站立在下方冰封原海上的人,顿时刺骨的冷风横扫而来,让全身燃烧着火光的神鸟都为此感到了阵阵寒意,他轻轻落在冰面上,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诡异莫测,看似死寂的原海莫名透出危险的气息,他本能的提高警惕一瞬不敢松懈的盯着脚下,很快他就注意到一束诡异的黑焰在更深的地方扑闪,像一张正在上扬咧开笑意的嘴,让他不寒而栗。
“别往前了。”萧千夜喊住他,古尘划过一道淡淡的线,低声警告,飞琅在那根线前顿步,明明和他只有几步之遥,但果然是立刻就能感觉到一步之外杀机暗藏,他抬头望了一眼,继续说道,“这个距离下两境交界产生的气流影响已经不致命了,你先回去守着她,等屏障完全修复就离开此地,我去找那只黑龙。”
“你要进入冰封的原海?”飞琅不可置信,认真的道,“从原海开始冰封起,连旁系的蛟龙都无法再进入,澈皇曾几度将火种沉入海中想确认葬龙渊泉眼的情况,但每次皆是无功而返,不仅如此,下方寒冰之力极为凶狠,在两境合二为一的时候就时常有致命的寒流乱窜,当年还能依赖澈皇之力勉强抗衡,现在浮世屿即将脱离,这股力量不久就会彻底失控,到时候整个原海的外围都会受到影响变成极寒的炼狱,你现在进去,一旦出现意外,没有任何人能救你!”
萧千夜平淡的看着他,在退去初见之时他对云潇的刻意试探之后,眼前的男人无疑是个从外表就能一眼看出正气凛然的人,让他也挺直后背,以最尊重的态度回答:“浮世屿也有屏障,那道连上天界也无法破解的屏障从未拒绝过你们的同族,哪怕是最弱不禁风的幼小鸟儿,它也没有将其拒之门外,但原海不一样,它自龙神去世以来陷入死寂,连深海的珊瑚群都被冰封,为什么……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飞琅一言不发,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连澈皇都曾疑惑,为何同为天命孕育,新的龙神却迟迟不曾诞生?
萧千夜抬起手,古尘轻轻松开扎入冰面,只见刀尖刺入的地方破出一条条裂缝,像一朵美丽妖冶的冰雪之花迅速往外蔓延,随后黑金色的光沿着裂缝的纹路将其一点点的填满,直到整个冰面被映照出璀璨的金色,萧千夜用力握住刀柄,“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冰封竟然开始破碎,海浪隐隐有了重新流动的迹象!
飞琅大气也不敢出,这一刀看着只是随便的转了一下角度,神力已经如电击般触动了整片原海,这哪里是人类之躯可以做到的事情,他消失的这五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萧千夜看着原海,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他当然不希望任何人进入原海发现自己的秘密,因为龙神是在他的蛊惑下自尽,原海的冰封是他一手造成,他才是墟海的干涸的罪魁祸首。”
古尘的刀身上浮现出龙游之影,一抹纯净的白色荡入下方的碎冰里,萧千夜重新拔出古尘,习惯性的转动手腕:“他本想取而代之,于是寻着龙神的记忆去往了天空的最高点,但天不如人愿,直到被杀他也没能真的踏足神之领域,自那以后他就盯上了另外一个人,并在数万年漫长的时光里一点点的蛊惑着他,他也确实如愿以偿,如今的那条黑龙不仅得到煌焰的相助,更是吞噬了万千同族,沾染了远古破军之力!”
“他……那只黑龙曾回来过一次,应该是从赦生道直接进入了原海,但很快就离开,自那以后再未现身。”
萧千夜咧嘴笑起,内心深处除去讽刺,竟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呵……那是因为他即使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仍然没有得到泉眼的认可。”
飞琅心中动容,然而很快就明白过来,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那是天生魔物,必然不可能得到天赐的认可。”
萧千夜顿了片刻,神色一震,扬眉:“没有人能选择出身,上天界手下的亡魂不比天生的魔物少,但上天界依然被万千流岛捧为神,魔物不甘心屈膝于所谓天命,也是情有可原。”
“你……”飞琅眉头蹙起,心里不由生出层层寒意来,完全猜不透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看他太过冷漠的神情,下意识的提高警惕追问,“你在为魔物开脱?”
“开脱?”萧千夜转过来,重新望向他,微微一笑,“开什么脱?他设计把自己的龙血混入阿潇的火种中,害得她每一分每一秒都要饱受刺痛之苦,又屡次阴魂不散的试图蛊惑她的神志想把她逼入绝境趁机吞噬,要不是他一直躲在煌焰之后,我又因飞垣碎裂之事无暇分心,我早就该一刀杀了他永绝后患,就算我觉得天命愚钝而不公,也和我一定要杀他不冲突。”
飞琅听着他淡然的话,感到一阵阵冰冷的触感从心中流过,认真问道:“所以你只是为了小殿下?”
“不然呢?”他反问,飞垣顿了顿,心事重重,“阁下的过往我多少知道一点,在和夜王斡旋的那段时间里,你被视为叛徒走狗被全境通缉追杀,可即使如此,你还是默默的担下了一切骂名,以失去所有荣耀、权势为代价力挽狂澜将飞垣拉出毁灭的深渊,坦白说,虽然你把小殿下害的遍体鳞伤,但这一点我很敬佩你,我以为你会是那种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而甘愿牺牲的人。”
“我不是。”萧千夜一口否认,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苦笑,“难怪你一见面就要用‘责任’、‘使命’这些无聊的东西牵制她,真是个一本正经无趣的人。”
飞琅被莫名嘲讽了一句,冷哼一声不甘示弱的回道:“所以你偷偷溜进去就是担心她被我欺负吧?既然你选择纂改她的过去,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再出现在她面前?要走,就走的彻底一点,你不想重蹈覆辙吧?”
萧千夜豁然抬头,眼里的杀气一闪而逝,但飞琅和他针锋相对的互望着,丝毫不惧,一步也没有退缩,低道:“是你选择了逃避。”
他站在原地,全身的力量都因此滞阻了一下,仿佛是突然间感到了厌倦,也不想再和面前的人争执什么,直接纵身从破裂的冰口往下方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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