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1 / 2)
皇帝离开时说有奏折要批,这不是假话,却不是全部的真话。西陵战报今早刚送进南齐京城,与战报一起来的还有北齐的求援信,这两样东西可比奏折重要得多。六千战马,三万锁子甲……婉宁公主的嫁妆并非不求回报,如今便是北齐索要酬劳的时候。按照两国八年前订下的盟约,南齐在北齐遇到危险时需要派出两万兵马千里相救。
“这未尝不是我们的机会。”李秋寒说,“如今北齐内有叛军外有追兵,内外受困疲于奔命,眼看气数将尽,即便我们派出兵马前去救援也回天乏术。但如果我们按兵不动,北齐必定会亡于草原骑兵铁蹄下。到时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吞掉北齐大半版图。到时天下没有北齐南齐,只有李家的大齐。”
两月前南齐皇帝立三皇子为太子,许他参论朝政。如今李秋寒神采奕奕立于座下,半点看不出他这半月既落水又落马还被人下毒。闻得太子此言,殿中官员有的面露赞许,有的只是摇头。
“你以为朕不想这么做么?”龙椅上皇帝不见半点喜色,“可李时昭信中说如果七日内看不见南齐援军,他会立刻向西陵投降,和那帮草原蛮子联手攻打我们。”
李秋寒一凛:“如此一来,李时昭便成了李家的罪人,他敢吗?”
“他怎么不敢?”旁听的国师穆朗嘲笑,“如今北齐危在旦夕,左右他都是千古罪人,当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
“所以他宁可将国土拱手让给蛮夷,也不肯顾念一点同宗之情?”
“我看殿下方才舍弃北齐的架势,也不像顾念同宗之情的样子。”穆朗语气轻佻,“我差点忘了,做了北齐女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殿下。将妻族吃干抹净后还要隔岸观火,想要榨干他们最后一滴血。婉宁公主如果知道这件事,恐怕不会高兴吧?”
太子面色阴沉下去,他与金楚音成亲不到二月,按理说正是新婚夫妻如胶似漆的时候。然而他还记着金楚音被妖魔掳走的事,最后虽成功入了洞房,但他总疑心金楚音被掳走后失了贞洁。圆房当夜金楚音没有落红,李秋寒越发开始怀疑这一点。即便金楚音再三解释甚至发了毒誓,李秋寒依旧不愿再碰她一根手指。
“既然李时昭把事做绝,我们也不必给北齐留情面。”李秋寒凛然回答,“父皇,婉宁公主如今还在我们手上,正好可以作为我们拿捏北齐的人质。如果李时昭敢派兵攻打我们,我们大可先杀了金楚音祭旗!”
话音未落,李秋寒浑身一凉,极强的杀意从身侧猛然飚出。将要入夏,李秋寒却仿佛身处九尺寒冰。他犹疑地回过头,只见国师穆朗盯着虚空一点,似在出神。
“国师是对秋寒有什么意见么?”
穆朗回过神来,杀气退去一些:“怎么会?只是穆某昨日夜观天象,发现北齐此次不但能解决眼前的危机,还能从西陵那里捞到不少好处。穆某想,顺水人情,何乐不为?如果我们派出六皇子领兵出战,必将无往不利,成功击退西陵骑兵。”
“这也是国师看出来的‘天机’?”皇帝问,“一定得是秋庭?”
“哪里就具体到这个地步。只是我想六皇子有天命眷顾,应该能添上不少成功的把握。陛下既被李时昭威胁不得不出兵,何不让六皇子领兵前往?如果北齐当真挡不住西陵南下的脚步,六皇子也可顺路征服北齐领地,也算从草原铁蹄下救出李家百姓。”
“老六这几日病得很重,床都下不来,如何能上马打仗?何况他也从未学过兵法武功,即便如国师所说有气运眷顾,也绝不能无中生有忽然开窍。”
“陛下的意思是……”
“太子自五岁起便跟随在大将军身后学习兵法,朕也为他延请了合适的教头教授武功。若是你出马,朕很放心。”皇帝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秋寒,可有信心没有?”
自知有六弟气运护身的李秋寒怡然不惧,振衣下拜:“儿臣遵旨。”
奎木狼殿前遏制住杀气,并非因为他有强大的自控能力,而是因为他看见了房梁上的燕月生。在李秋寒说出杀金楚音祭旗时,奎木狼当真动了杀心。神祇很难与人有同理心,那一刻奎木狼愤怒战胜了理智,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满殿的人,觉得他们毫无活下去的价值,不如全都杀了干净。他想杀的不止南齐太子,还有南齐皇帝。是他们将金楚音从奎木狼身边带走,剥夺二人在一起的自由和权利,奎木狼仇恨此二人远胜仇恨燕月生。同在皇宫中的司命察觉到奎木狼正在失控边缘,及时现身示警。如果奎木狼控制不住杀心,燕月生会亲自出手帮他控制,不管动用什么手段。
刺杀人间真龙天子的神君会堕落成魔,他们是天庭必须铲除的对象。如果奎木狼因爱堕魔,便是破情劫失败,燕月生绝不会手软。
“有没有很失望?皇帝派出的监军不是少君而是太子。”走出大殿时,奎木狼说,“这不是我的错,我已按照你教的说了,要怪只能怪你当初和皇帝说过的话。”
燕月生曾对南齐君主说,关于朝政大事,皇帝决不能听从穆朗的主意。这些年奎木狼因为这句话吃了不少苦,不然他早就能劝说南齐皇帝放弃和北齐的盟约,带着金楚音远走高飞。
“谁说我想要李秋庭现在去做监军了?”燕月生坐在宫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先把自己的事管好吧,奎木狼。”
“我能有什么事?”奎木狼一声嗤笑,“我很好。”
“你当然很好,不好的另有其人。”燕月生冷笑,“我昨日无聊翻了翻金楚音的命簿,发现她的命簿上七日前出现了新的变数。我将李秋寒支出关外,说到底还是帮了你的忙呢。”
“你在打什么哑谜?”奎木狼皱眉。
“金楚音怀孕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你的孩子吧。”
如同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响,奎木狼呆呆立于原地动弹不得。燕月生轻盈地从墙头跳下:“李秋寒虽然草包,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头脑。他只要算一下和金楚音同房的日子,便该明白那绝不可能是他的孩子。他这两月若是留在京内,早晚会发现婉宁公主已经怀孕。到时他会怎么对待金楚音,你应该可以想得到。”
奎木狼终于找回他的声音:“这么说,你今日种种,全是在帮我?”
“帮你?”燕月生重复一遍,“我说过的,我不会阻止你,可也绝对不会帮你。你最好记牢这一点。”
元和十八年三月,南齐六皇子重病垂危。太子李秋寒率兵两万北上,一月内连下西陵十三城,暂解北齐之困。
元和十八年四月,西陵将军郭开运联合北齐叛军提前设下埋伏,火烧南齐七千军士,成功生擒南齐太子。西陵以李秋寒为质,勒令南齐退兵割地,缴纳赎金。南齐太子妃听闻消息后当场晕厥,救治的太医诊出她已有两月的身孕。
元和十八年五月,六皇子李秋庭病愈,奉父命率兵五千前往北地,半路为北齐农民起义军截杀。监军李秋庭与三百骑兵一同脱离了队伍,下落不明。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风雨欲来
“司命。”
“属下在。”
“你可知道, 我为什么要叫你回来?”
“属下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台上赏云的天帝并不回头:“你还记得青阳少君下界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单腿跪在地下的燕月生心下一沉, 声音依旧镇定:“当然记得。属下需要让青阳少君沉溺于幸福的幻象中无法自拔, 必须让他的情劫失败。”
“只是这样?”
“属下还需要在他命簿上多添一笔死劫,让他死于凡人之手。”
“那你现在做到了哪一步?”
“属下已经为青阳少君找到倾心相爱之人, 她一辈子不会背叛李秋庭,直到李秋庭去世。明渊这一世情劫自然不能成功。而作为南齐末代皇帝,李秋庭必定会死于起义军首领姜河之手, 不会和天庭扯上半分关系。”
“倾心相爱之人?”昊天咀嚼这个词, “你的意思是, 你和李秋庭是两情相悦的吗?”
燕月生没想到昊天早知道她和李秋庭的事, 瞳孔微微一缩。昊天已转过身, 看着跪在地上的素衣神女:“能让明渊动了情, 的确算是你的本事。但司命, 你最好没有真的爱上他。”
天帝声音听上去无波无澜, 燕月生却出了一背的汗。她逼自己回想天府宫那棵不开花的桃树, 才有勇气为自己辩护:“属下只是例行公事,对青阳少君绝无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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