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2 / 2)
傅娇眨眨眼,唇角漾起一丝笑意。笑得云淡风轻,傅娇早就死在正和七年的河水里了,她现在是了尘法师。
前尘往事一寸一寸一桩一件尽数埋入冰冷的河水中。
李洵在雁塔寺外站了很久,那一年他在东宫等候太傅来为他授课,晨光熹微,太傅牵了个粉面团子一般的小女孩,笑着说:“殿下,这是微臣的小孙女傅娇。”
他微笑,拿起桌案上清晨折的桃花送给她。娇俏的女孩小心接过,软乎乎的指尖拂过他的虎口。相见两生厌的人,也曾是青梅竹马,也曾是两小无猜。
那是万物复苏美好的春天。
他走出雁塔寺,往事寸寸散入风中。
次日,李洵退位,将皇位禅让给李熙和,朝中重臣极力反对,但是这一次,他几乎力排众议,独断专行。
进宫规劝的众人连他的面也见不到。
当天晚上,李熙和从怔忡中清醒过来,走去紫宸殿见他。
其实这些年,父皇经常一个人在紫宸殿里,他后宫里除了母后就没有别的人,甚至连母后也只是个幌子。他处理完朝政,几乎都是独自在殿内消磨时光。
他每每来找他,都觉得这位天下之主身上笼罩着浓浓的孤苦。也因为此,他有些惧怕做皇帝,他怕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也会如父皇一样孤单清苦。
今日殿里一反平常的寂静,传出嘈杂的人声。他定了定神,轻声唤:“父皇。”
片刻后,传来李洵沉闷的声音:“进来。”
李熙和便推门而入。里面的东西都是他用了很多年的,沾染上了岁月陈旧的痕迹。
父皇贵为天子,却很念旧,想着很多年前的人,用着很多年前的旧物。
他到父皇面前坐下,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他面上扫过,看到他神色莫名舒展,似乎纠缠许久的心魔已悄无声息离去。
“父皇,我还没做好当皇帝的准备。”
李洵慈爱地看着他:“你长大了。”
李熙和忍不住抓着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哽咽:“爹爹,你不要熙和了吗?”
李洵摇摇头:“离开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只要你记得爹爹,我就一直在。”
说到这,不等李熙和说话,李洵又说:“这些年我太累了,你是个好孩子,爹爹可以放心把江山交到你的手里。熙和,你是爹爹这一辈最杰出的功勋。”
李熙和红着眼圈从紫宸殿里出来。他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外慢慢走着,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不知何时,曾经庄严肃穆的紫宸殿外种了好多海棠花,开得如火如荼。
他终于想起,几年前他几番周折听说了父皇和那位姨母的事情,心血来潮跑到曾经的瑞王府去,看到园中满地萱草,满院精心栽种的海棠花开成漫漫花海。
李洵退位后不久,让人在与万寿山遥遥相对的与春山上兴修了佛寺,毅然决然剃度出家。李熙和震颤不已,百般追问,他最终说自己罪孽深重,所以遁入空门赎罪。
李熙和闻言就不再追问了。
此后多年,一直到他逝世之前,他一直都住在与春山上,再未踏入山下半步。他听说了很多万寿山雁塔寺了尘法师的轶事。离开他的岁月,她的生活是那般丰富多彩,她译经书、精研律学、弘扬佛法,普度众生出苦海,她广发善心,致力于阻止战争。
在她的进言下,李熙和广开和列国的商贸往来,他们和辽国、陈国、金国等各国贸易往来,让中原的种子、生产技术远扬四海,养活了更多的人,人人得以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天下难得的安宁祥和。
文和七年冬,天气甚寒。
有人从与春山来看傅娇。
万寿山上下了雪,房檐下的青灯覆盖了皑皑白霜。寺中的僧侣对她很好,屋子里的地火龙早就暖暖升起。她最近身体不怎么好,许是年轻闹下的旧疾,每到冬日里就不爱动,懒懒地倚在榻上动也不想动,隔着草帘,她也看不清来人是什么样子,只隐隐约约觉得是个少年僧人,脊背挺得笔直,恭恭敬敬地从怀里掏出样东西呈上来。
她疑惑地接过去,双眼竟然兀地一湿。她从没想过,时隔多年竟还能看到这东西。
她知道匣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是当初玉菱成婚是她送的李洵亲手雕刻的木马。
它救了玉菱一命,李洵一直留着它。
“师父生前吩咐过,他圆寂之后让我把这东西送到法师手中。”
“他人呢?”傅娇嗓子干涩,良久才从喉头挤出嘶哑的几个字。
小僧道:“师父昨夜圆寂了。”
门外天光漆漆,随着少年的离去,门渐渐合上,夕阳金色的光泽统统被拦在门外。夜风一吹,屋里帘幔四起,纷纷点燃青灯。在昏黄的烛光中,帘幔上倒映出她的身影,珠玉满头。她眨了眨眼,满头的珠翠在流光中轰然四裂,那影子变得轻盈,散着发,簪着简单的花。
她知道那是许多年前的傅娇,那年她十五,他十七,正是一生中的好年华。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现在才把结局写完。原本应该结局的那一天我舅舅病情加重,第二天去世了,后面忙着处理他的身后事、安抚家里老人的情绪,所以一直忙忙碌碌没有更新,很抱歉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个文有太多的瑕疵,却也蒙很多小可爱厚爱一直不离不弃,再次感谢,祝大家生活顺遂,和家人身体健康开开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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