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1 / 2)
可是这鸟越来越近,竟然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嘿!原来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倒霉蛋。
她瞪大双眼,那个倒霉蛋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口中不住地在说些什么。
风声很大,她仔细分辨了半日才听懂对方说的是:“放心,你不会死。”她本想点头, 可惜自己身中麻药, 无法动弹, 只好眨了眨眼睛算是回应。
李放深吸了一口气,一掌抓着卓小星,一手向一旁山崖上劈去, 这一掌原是吸力, 两人身体急剧向山崖靠近。下方不远处的岩隙之中正生长着一颗矮松。李放奋力的向那颗矮松抓去, 可惜那颗矮松实在是太小了, 不堪承受两人之力, 竟然被连根拔断, 两人坠落之势为之一缓。他右腿斜蹬山壁, 借山崖之势调整角度,斜掠而出。
此时,两人已然坠落至数十丈高,低头可见山下苍翠靑郁,是一片古松林。李放用双手将卓小星抱在怀里,直往一棵高大古松上坠去。卓小星本能地不敢睁眼,只听得“咔嚓”“咔嚓”几声,两人下坠之势再缓,终于坠落在一处山坡,余势未停,又沿着山坡滚了下来。
卓小星轻轻地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这山崖之下竟然是一条小溪。两人从山坡上滚落小溪之中。她上半身悬在草岸之上,只有下半身浸在水中。而在水中的岩石上,却俯趴着一具一动不动的男子身体,鲜血从他的后背流出,将一溪流水染成血色。显然是坠落之时被断裂的树干所伤,又因为剧烈的冲撞导致伤势加剧。而她自己却毫发无损。
她想了想,终于记起了他的名字。
李放。南周竟陵王。
也是那个两次夺走龙渊剑的人。
她认真的想了想,自己应该是与这个人素不相识,从对方的行动来看,称之为敌人也不为过。就在不久前,他还曾命令生死楼的那些杀手对自己动手——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竟陵王——”她试着叫醒他,他却没有回应。她心中焦急,春水冰凉,李放身受重伤,若是就这样泡在水中,伤势必会加重。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坐视他失血而死。可是因为迷药的关系,她的四肢仍然无法动弹。她试着运气,发现自己的体内的真气渐渐能够正常运行,便决心用真气将麻药逼出来,再去救人。
此时正是正午,阳光灼灼,她的上半身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暖洋洋的,可是下半身却泡在冰水之中。她所学的内功心法与刀法一脉相承,属于炎阳之气,本是极为暴烈不驯的,可是下行到足底涌泉穴之时,受到寒凉之气一激,竟温顺了许多。
在这一凉一热之间,真气如同川流一般,在体内自成一个小周天,竟不需她如何用功,便生生不息运转开来。她闭上眼睛,却自能感受到周遭环境变化,天空中有苍鹰疾飞而过,小溪撞上河中巨石,溅起一朵朵的浪花。这种感觉颇似自封五感之后,以感知观天地,却又截然不同。她并非在以感知外观天地,而是整个人成为这方天地的一部分。在这一瞬之间,她竟忘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忘了江湖纷扰,更忘了旁边还有一个重伤的人等着她来施救,她沉寂在这种似梦似醒,似生似死的境界之中。
在这有意无意之间,她竟然突然领会到了了生杀刀法中第六重的心诀境界。
虽然杨桀曾言修炼第六重以上的心法大有危险,但是卓小星却心知以自己目前的武功,若是按江湖中九品三境的分法,勉强可以列入八品,已经可以算上小有所成,若是遇上像芙蓉双剑或者终南五鬼这样的普通高手,自然可以轻易取胜。可是若是对上辛可、问锋途之流,却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了,又谈何报仇。况且,对于学武之人而言,能窥得上层之境,而不得其门而入真是莫大的痛苦,这种痛苦甚至超越了对死的畏惧。所以明明知道对不起恩师,仍然动手了。
可是,拿到完整的生杀刀法之后,她却傻眼了。
生杀刀法的每一重都是分为心诀与刀诀两个部分。其刀法的第六重为“断浪”,其精义在一个“断”字,开天辟地,分劈沧海。
刀诀尚还好说,都有详尽的图画讲解。如何行气,如何运刀,如何变化一目了然。
可是心诀饶是卓小星想了数个日夜,也没有想明白。其实心诀仅有十六个字:“身如朽木,气若流泉。物我俱忘,方见天地。”
在这得天独厚的契机之下,她竟无师自通的颖悟了苦思数日而不可得的心法精粹。她沉浸在这股喜悦之中,浑然不觉时间流逝。直到倦鸟归林,夕阳渐下,才从这种玄之又玄的体悟中醒了过来。
她身上的麻药也在不知不觉中尽数化消,手脚也恢复了正常。
不好,她竟然忘了李放。
她转头向溪水中间看去,唯有青石寂寂,流水潺潺,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她心下大惊,四处张望,却听到身后传来幽幽一句:“卓姑娘是在找我吗?”
卓小星回过头,只见在溪流后面的草甸上,正生着一团明亮温暖的篝火,篝火之上,两只野兔已经被烤到两面金黄。
在篝火边上,坐着一位清俊的青年男子,眉逸神采,目敛英华。虽只是随意的坐着,却如疏星朗月,自显出一股恬淡风流来。这时,他似乎已经褪去白日里的凌厉与机巧,温润而又和煦。仿佛一把绝世名剑掩去锋芒,收入鞘中,成为可以掌中把玩的珍藏。
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一阵夜风吹过,他便微微咳嗽起来。
卓小星心中一阵歉疚,他救了自己,自己却沉迷练功,将他抛在一旁。
“你的伤……”
“你身上的毒……”
两个人竟然同时开口,又微微一怔,住了嘴。
李放微微一笑,抢先答道:“断了两根肋骨,又在溪水里泡了一下午,受了点风寒,不过还死不了。你呢?”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着凝视着她,似乎还颇有点委屈幽怨之意,似乎是怨怼自己竟任他倒在溪水之中不管,卓小星心下愈加歉疚而慌乱。“我没事,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李放好笑地看着她:“坐吧。”
说完,他便从怀中掏出数个精巧的小瓷瓶来。在火堆旁一字排开,打出瓶盖,将瓶中的粉末依次洒在烤到半熟的野兔上,不停的翻转着。不一会,野兔便散发出诱人的浓香,让人食指大动,口水直流。
卓小星惊奇的看着他的举动,问道:“这些都是什么?”
李放向她一一解释道:“这个是盐,可以增加咸味,这个是安息茴香,可以去除肉腥味,至于最后这个嘛……”他指了指最后一个小瓶,“这个是我特别配置的烤肉佐料,你闻到的香味主要是因为这个了……”
卓小星拿起来闻了一下,果然是异香扑鼻。
“这个是怎么做的?”
“这个嘛,需将紫寇、砂仁、肉蔻、肉桂、丁香、花椒、八角、茴香、木香、白芷、三奈、良姜、葛缕等十数种香料研磨成细粉,再按照特定的比例配置而成。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卓小星光听了那一长串名字就头大,顿觉得做饭这件事果然不适合自己的气质,遂连连摆手:“不……不了,既然是你的独家秘方,我怎么可以白占你的便宜,就不学了。”
李放轻轻一笑,也不说破,只是专心料理手上的野兔。空气中顿时安静下来,两人相对而坐,静对一篝野火,却没有半点局促与不安,仿佛都忘了在不久之前还争锋相对。
卓小星道:“听谢公子说,你可是南周大名鼎鼎的竟陵王,堂堂王孙贵胄,难道还需要亲自下厨吗?”
李放听了此言,微微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笑容,似笑似悲:“我可不是什么正经皇子。我从小是在山上长大的,我师父从小教导我,习文需修心,习武需悟道,而治菜便是修心悟道之法。世间万法,本为一法。一体同观,无二无别。我自五岁开始,便开始学习做饭,七岁之后,师父与师兄的一日三顿便都是由我料理……”
卓小星跟随杨桀练刀,杨桀只教她,若要练好刀,便须忠于刀,将刀视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可从未听过如此奇论。更听得他从五岁便要自己做饭,顿时觉得眼前之人可怜无比,不禁报以同情的目光:“真可怜……你师父是谁?”
说起师父,李放眼中逸出神采:“我师父是乃是仙都山步虚观的清徵真人,听师兄说,在出家为道之前,曾经在无量寺做过十年的火头僧,第一次登台讲法,便折服万国众僧,之后便做了无量寺的方丈。不过后来他觉得当个和尚规矩太多,不若道家自由逍遥,又由佛入道。”
“清徵真人,这名字可有点耳熟。”卓小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作罢。她看着篝火上的兔子,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我听说,佛家戒杀,道家贵生。我们吃了这两只兔子,你的师父会不会生气?”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