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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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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放与卓小星大吃一惊,待要阻拦又怎么来得及,竟见他将一整条右臂活生生斩下,两人俱是大惊失色。李放急忙封住杨桀几处大穴,卓小星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帮他止住汩汩而出的鲜血,眼泪已止不住的流下:“师父,您为什么要想不开,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

杨桀承受着剧痛,脸庞略显扭曲,目光中却有说不出的柔和:“傻丫头,生杀刀法第六式为断浪,旨在一个‘舍’字,有舍方有得。你师父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白过。我当初若是有他一半通透,便不至于懊悔一生。丫头,你是个有福之人,这傻小子能为你这般付出,连生死大仇都可抛诸脑后……”

卓小星无言,她心知师父这些年恐怕一直活在悔恨之中,无法自在。

方才师父想激李放出手,恐怕与当日李放在荒原故意让自己刺他一剑是同样的想法。

师父唯有以这样的方式赎罪,才能从此得到解脱。就如同李放,唯有自己原谅了他,他方能接受他自己。

在某种程度上,这一对父子竟是一样的脾性,谁又比谁通透呢。

她擦干眼泪,结结巴巴道:“师父,你可知道他便是你的……”

杨桀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我知道。这次重回尧山,我在昔年我们新婚的卧房,找到了她留下的一册札记,我才知道,当年她竟然已经怀了我的骨肉。”

他的左手哆哆嗦嗦在怀中摸了一阵,终于掏出一扎发黄的旧纸,递给李放,喃喃道:“她是你的母亲,你亦有权力知道关于你母亲的事。”

李放自方才开始,便一直处于茫然之中。他如何能听不明白两人话意,眼前这位刀者,卓小星的师父,这个害死了母亲、自己曾苦苦追寻的仇人,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杨桀手中的书札,一页页翻开。

这本札记似是伶仃夫人当年离开丹阳王府,独自一人漂泊江湖的记载。

“承圣二十一年七月二十。我终于离开了丹阳王府,虽然李杭说并不介意放儿的身世,愿娶我为妃,即使是孟氏之婚约亦可抛却。但我心有所念,终不能嫁给他。只怜我儿,出身便身中玄冥之泪的不解之毒,唯有交托给清徵真人。”

“承圣二十一年八月十五。再回尧山,父母已由左近清虚门收殓,清虚掌门言道十数门派为报母亲昔年之恩,追杀杨…”这里的原本字迹被抹去,后面接着写道“那魔头三月,死伤惨重,被那魔头逃往天荒山魔教地界,杳不可寻……”

“承圣二十二年正月二十二,听闻榆阳有魔教活动的消息,往寻无所获。”

“……”

接下来的一些篇章都是写伶仃夫人四处打探魔教消息,寻找杨桀的行踪。只能看得出伶仃夫人为了追寻杨桀的消息,一听说哪里有魔教活动的消息,便前往寻找,但始终没有收获。

“承圣二十六年冬月二十二,听闻魔教南征,或有那人消息。然一年冬至又至,迁延江南,幸放儿一切皆安。”

“承圣二十七年二月初二,赶至凉州,但是战事已经结束,卓天来大败魔教教主商苍穹,魔教溃败,我一路尾随魔教残兵至天荒山,却始终不见那人踪迹。魔兵言称那人曾为魔教曜日使,随教主出征,或已殒身战中。若此言属实,或是天意怜我,得报大仇。可是此身惶惶,此心凄凄,终不可脱。”

“承圣二十七年四月初八。在凉州偶遇一人,自称生死楼之主,又称加入生死楼便可得知那人消息。思量再三,决意允之。”

读到这里,李放微微皱眉,想必这里便是母亲加入生死楼的初始,他想了想,道:“阿星,你过来一起看。”

卓小星知道这本札记记载的都是伶仃夫人的旧事,说不定与自己父亲死亡的真相有关,本就心痒难耐,闻言便凑过来,看了亦是奇道:“奇怪,生死楼不是在成都吗?为什么你娘遇到生死楼之主会是在凉州?”

杨桀道:“别急,你们可以接着往下看。”

“承圣二十八年七月二十,完成生死楼的第一桩委托。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滚烫的鲜血染在我手上,我竟感到害怕。生死楼主却告知了我一个万没想到的消息,当年竟是我的父亲丁之雄杀了稷都太常令杨经纶一家数十口,再将其子杨颉带回,改名杨桀,收为弟子,传承刀法……”

看到这里卓小星与李放皆是浑身一震,不约而同地去看杨桀,杨桀轻轻地点了点头,对李放道:“不错,你的祖父祖母叔伯舅姑,我杨家上下几十余口尽数遭灭,竟是一人不留……”

李放眉毛几乎拧成一条直线,喃喃道:“事情怎会如此?”

他接着往下看下去。

“……为什么,我的父亲会做如此丧心病狂的行径。原来这便是师兄忽然发狂杀死我爹我娘的真相。事到如今,我竟不知该不该继续寻师兄报仇?我若不报仇,父亲母亲九泉之下能否原谅女儿;可是我若报仇,岂非正说明师兄杀人的行径正确?或许我不该再追寻他的下落,此生我与他本该无缘。父亲强取而合,便已成孽。苍天,我到底该怎么办……”

后面的字迹潦草混乱,显然伶仃夫人得知真相亦是心情崩塌,卓小星叹息一声,将札记翻到下一页,接下来的时间便已过了三年。

“承圣三十年七月二十日。三年浑浑噩噩,不得解脱。闭眼每见绿鬟如昨,与师兄共修刀剑,情意绵绵。睁眼便见山河血色,恍然惊梦,青丝暮雪。岁月如梭,浑不知光阴几何。唯有再至凉州寻生死楼。楼主称若是要得知师兄的确切下落,须为生死楼完成三件任务。我知道人一旦陷身江湖,便再也无法挣脱恩怨情仇,但是我始终还是想再见他一面……”

卓小星心头压抑,不忍再读,再翻一页,没想到竟然已是最后一页,这一页不像其他的有写年月。字迹也更加潦草了,有的地方模糊不清,只是勉强能辨认,显然是匆匆写就。

“生死楼的第二件任务是往苗疆刺杀苗王,闻苗疆并无上三境以上高手,本以为此事不难,却误中蛊毒,陷入昏睡,几近身死。幸遇苗疆神医白王以异法为我解毒,只是未想到大梦一醒,时间已荏苒三年。失约三年未至,放儿身上玄冥之毒谅必非针法可压制。遍翻母亲留下医书,如今唯有以将其身上之毒转移我身。再以我一身功力灌注其身,为其涤脉洗髓,彻底清除余毒。只是此法终须以我命相替。

师兄,想不到你我此生,终究无缘再见……只是放儿生来孑然,未识其父。唯有让他传承生杀剑法,再上生死楼,探父亲行踪,是恩是仇,是债是孽,便该由他决定。丁灵儿绝笔。”

发黄的纸张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母亲在临终之前,对父亲究竟是情还是恨,竟是谁都无法说清。

现在再想母亲当时临终那将说而未说出口的话,也许母亲临终的心愿并非是让自己去报仇,而只不过是希望让他找到自己的父亲。

他亦终于明白为何杨桀要自断一臂,因为自己不肯伤他,他便唯有自伤,才能心安地见自己的儿子。

李放泪流满面,他终于跪在杨桀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叫道:“爹……”

在这一瞬间,杨桀竟亦是泪如泉涌,他低喃道:“起来……起来……放儿,你是个好孩子,比你爹可强多了……”

此情此景,站在一旁的卓小星亦忍不住再次掉泪。三人相对凝噎,过了好一阵,这才平复心情。

卓小星想起札记中提到生死楼的事,道:“生死楼不是在成都吗?为什么每次伶仃夫人去见生死楼主都是在凉州,师父,您之前在凉州听说过关于生死楼主的事吗?”

杨桀摇头道:“我那时被你老子关在水底下,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情。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我也觉得奇怪,关于杨家灭门的细节,我只在被你老子抓了之后,鸣沙七义审罪之时曾经吐露。应该唯有鸣沙寨结义七人知晓,为何这位生死楼主会知晓?”

李放皱眉道:“杨家血案死伤众多,这样的大事不可能做得毫无痕迹。会不会是他们自己查到的?”

杨桀道:“就算如此,连同我被关在凉州城主府水底一事,亦是鸣沙寨的机密,生死楼又为何知晓。”他看着李放道:“当年你既然完成了生死楼的三件委托,生死楼是否告诉了你我正确的位置?”

李放终于点头道:“不错,生死楼的人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凉州城星湖底’,我到那里的时候,阿星已经拜你为师。我既然做错了一件事,又岂能一错再错,所以我便离开了凉州。”现在想来,当时他退的那一步,并非为卓小星而退,而是为自己而退,若非如此,岂不是错杀了自己的父亲。

卓小星心陡然一沉,她道:“我想这个人恐怕便是鸣沙七义中的内奸。”接着她便将陆万象曾对她说的鸣沙七义中有内奸,以致岩冰岛地图泄漏一事说出。

没想到鸣沙七义中有一人极有可能是生死楼的楼主,一时间三人皆是震惊。卓小星自幼与六位叔父都极是亲近,几位叔父对她都是十分疼爱,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出谁会是内奸。她不由望向杨桀道:“师父你可有什么头绪?”

杨桀叹道:“此事若让我推论,我必会以为是三寨主陆万象。因为唯有她精通易容术,能轻易改换身份让人无法察觉。而且她每年都有很长时间不在寨中,可是我知道绝不是她。”他转向李放道:“以灵儿的记载,她前几次至生死楼,见到的都是生死楼主本人。你后来见到的生死楼之人也极有可能是生死楼主本人,你可以仔细回想那人有什么特征?或许能有可以印证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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