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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芒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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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七年八月二日写了第一篇日记开始,林思娜每隔三四天就会再写一篇,间隔最久的几次时间是大半个月,每篇的篇幅都不长,有的时候一页上能写两三天的,纸张的正反两面都布满黑色中性笔的印记,已经用完了大半本。

其中的内容大部分是林荞的日常,她每天穿的衣服,做的事情,吃的东西,大大小小的琐碎记录事无巨细,只是看上面的形容,林荞当日的形象便会跃然纸上,出现在顾星然的面前。

如果不是那每一篇都会出现的“姐姐”两个字,顾星然险些要以为这是林荞的日记,又或者是顾知洵的,总之,不该是恨他们一家恨到骨子里的林思娜。

那天林思娜的车被撞翻后,她卡在驾驶位处发疯的模样顾星然记忆犹新,嘶吼出的每个字都像是掺了毒血一般,靠近一点都会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恨意。

顾星然沉着脸翻过日记本的一页又一页,身上的鸡皮和汗毛消下去又出来,他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除了主人公全部都是林荞,林思娜写的内容并没什么特别的,再往简单说一点,这就是一个不到十八岁内向少女的碎碎念、内心戏,通篇大白话。

可顾星然就是感觉莫名瘆得慌,跟有虫子在身上爬一样难受,在窗门紧闭的情况下,他后颈处还总是感觉有凉风在吹,说不出的滋味萦绕在心头。

为了节省时间,顾星然用最快的时间翻阅,有些一看就没什么意义的内容他扫一眼就过去,就这样在看完整本日记后,顾星然还能对其中的几篇印象极为深刻。

他倒退回去,把它们重新又看了一遍,继而眉头越皱越紧。

【1997年9月25日,晴天。

高中生活并没我想得那么有趣,可能是因为学校里没有姐姐在的原因,因为姥姥那边我没法跟姐姐读同一所高中,想到有别人喊姐姐学姐,我就非常不开心,林荞只有我一个妹妹,我不喜欢别人也叫她姐,有时候我真想把名字改成林思或者林娜,这样就更像林荞的妹妹了。】

【1997年10月13日,晴。

隔壁的顾哥哥每天都会来找姐姐一起上学,我真的好羡慕他,其实一开始我不喜欢顾哥哥,但是姐姐很喜欢这个朋友,所以我慢慢也开始喜欢他了,姐姐喜欢的东西我都喜欢,人也一样,歌也一样,只可惜我现在来不及学小提琴了,等以后有了孩子,我一定也会让他/她从小学习小提琴,跟姐姐一样。】

【1998年1月5日,阴天。

今天我去姐姐的学校找她,穿的跟姐姐一样的白色大衣,扎得跟姐姐一样的马尾辫,结果竟然有个人认错了人,对着我的背影一直喊林荞,我欣喜若狂,难道我现在这么像姐姐了吗?真好!我终于离姐姐又近了一步,看来那五斤肉不是白减的,虽然每天只吃一顿饭很痛苦,但现在看来很值得。】

【1998年3月18日,暴雨。

今天“妈妈”问我休息日总是出门是找哪个朋友玩,我害怕的跑回了房间,我没有朋友,

没人愿意跟我玩,我是去偷偷跟着姐姐看她和朋友玩,如果我是姐姐那么我也能拥有那么多朋友,可是我不是,我是丑小鸭林思娜,不是白天鹅林荞,不过,我并不反感这个身份。

因为故事书里说过,丑小鸭最终会成为白天鹅。】

……

顾星然合上日记本,封面上的西瓜太郎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周围的空间极静得让人耳鸣,他看着那个黑色锅盖头的卡通小人,只觉得与打开这本日记前看它的感觉不一样了,那双小黑豆一样的眼睛让他平白生出种阴森感。

顾星然站起身,把日记本重新放回原位,确定床头柜的位置摆放和之前一样后,他走到开关旁,‘啪’的一声暗灭了灯。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顾星然脑袋乱哄哄的一片,日记本上的内容像是滚动的PPT一般在他眼前重放,尽管想了又想,能觉察出林思娜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行为不像是个正常的妹妹,可他心思不如是女孩的林荞细腻,还是无法把这种感觉用语言总结出来。

从文字间,顾星然能感受到林思娜对林荞这个姐姐的爱意,崇拜,敬重,林荞不仅仅像是她的姐姐,更像是她的偶像,照亮前路唯一的明灯,羡慕的情绪也有,嫉妒在这个阶段暂且没看出来,因姐控爱屋及乌的情绪倒是从上到下贯彻全文。

但如果只有这些情感,顾星然不会觉得这么别扭,真正的让他感觉不对劲的,是林思娜那些细微到变态的观察,还有悄无声息地跟踪行为,这本日记是一年前开始写的,在这之前呢,林思娜是否一直在暗处用眼睛盯着林荞在看?她看她的眼神又是怎样的,滚烫、冰凉、还是不温不热?

还有那一句“丑小鸭最终会成为白天鹅”,又是什么意思?

顾星然觉得,字面上的意思只是一部分,它那不为人知的另一层含义,才是林思娜写下时真正想表达的。

长长吐出一口堵在心中的淤气,顾星然拧开门,走出去转身小心翼翼地把它合拢,嘴巴里憋着一口气,在确认自己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后才往外呼,他身子朝左转,刚想从哪来的回到哪去,就不知看到什么,剩下半口气直接没喘上来,血液瞬间冲到脑门。

“……爸??”

被他喊爸的人一愣,抿着唇扭头朝身后看了看,确认空无一人后才回过脸,伸出一根指头指指自己。

“你在叫我?”

顾星然呼吸骤停,心跳顷刻间如雷贯耳,他冰凉的手抓紧衣摆,恨不得当场扇自己几个嘴巴子,妈的,对着谁喊爸呢,真就被吓得没理智了是吧!

“不…不是、呵呵…我没在叫人,我是说…是说洵哥你霸气侧漏。”

几米之外,顾知洵头顶二楼走廊的一排小灯泡的其中一个,右手上拿着切好的芒果,左手拿着两把叉子,直挺挺地站在那。

顶光的位置让顾知洵眼眶极为深邃,明暗分割的边缘清晰,眉骨上程亮,眉骨下阴暗,把他眼中神色藏得严严实实的,顾星然什么都看不清。

“霸气侧漏?

又是一句语调淡淡地反问,让顾星然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坏了,九八年是不是还没有这个词,他怎么一直在说错话?光说霸气就得了呗,加什么侧漏啊!

不,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顾知洵看样子是去切了水果,可他为什么会来到林荞住着的二楼?又是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他亲眼目睹自己从林思娜的房间里走出来了吗?

室内温度适宜,顾星然却是四肢发凉头顶冒汗,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冷还是热,他只觉得顾知洵那边的目光像是两百度烤炉一样灼热,林思娜的房门又像负两百度冰柜那么冰冷,他站在中间每一个毛孔都在难受。

蜂拥而至的问题没有答案,顾星然也不敢问答案,他垂下还搭在门把上的手,蜷缩的指尖抖了抖:“没什么,我瞎说的词。”

停顿一拍,他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了句:“哈,我笨死了,上完厕所忘记刚才那间屋子的位置,走错了门,进去看到黑着灯还以为你俩走了呢。”

顾知洵视线朝左,瞥了眼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拉拢下眼皮来,切成方块的芒果在灯光之下泛着金黄,像个小山堆一样摞成了三角形,在他瞳孔中映出一点亮色的小光斑。

顾知洵从记事开始就认识了林荞,对五岁那年失去双亲住进林家的林思娜并不陌生,内向,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只要跟林荞一起出现,就会像一只小老鼠一样躲在姐姐身后,紧紧抓着林荞的衣摆,连一半的脸都不愿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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