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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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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盏轻叩声断断续续,而暮逊在这时,似不经意地开口:“循循,你听我们吵了许多天。你跟着你爹读书那么多年,平日也在我这里听过不少朝事,对大多公臣更是了如指掌。不知这主考官,你可有推举啊?”

一时间,满堂皆静。

姜循分外随意:“我一介小女子,其实也不认识几位大臣。倒确实有几位,我算是了解。比如我知道一位人物,才学渊博,文武双全,曾是上一届科考的廷魁(状元)。除了年龄不大,没在翰林院多待几年,他倒是没旁的不好。堂上诸公应该知道他呀,年前的孔益案,不就是他挖出来的吗?他如今正任职于开封府……”

“好了,循循!”太子突兀打断,笑容些许冷硬,“主考官何其位重,岂可儿戏。”

众臣同样神色各异,有的甚至……古怪。

旁观的江鹭睫毛轻顿,将此记在心中。

而姜循收到暮逊的暗示,无所谓地收了话头后,她又推举了一位——“御史台御史中丞,杜一平。”

众人齐怔。

江鹭眉心微跳:杜?他想起了自己来东京前,爹写信托付照看他的那家……他相看的那家娘子好像也姓杜……

杜一平年过而立,在御史台办公,为人低调,少问朝政。他曾在翰林院待过十年,又在中书省当过天子近臣,只因为人刚正不阿,被贬去御史台,少人问津。

姜循不知从哪个旮旯把这个宝贝找了出来,真是煞费苦心。

赵铭和目光幽深地看眼姜循:此人刚直,非太子党。若此人去礼部当这主考官,他不向着太子,旧皇派不是非要争个高下。

暮逊踟蹰:此人不是太子党,却也不是旧皇派。双方迟迟定不下人,而春闱在即,不好过分拖延,此人倒是正好。但是这个人,万一不听话呢……

暮逊朝姜循看一眼,正好姜循俯眼望他。

暮逊心里一激灵,捕捉到姜循的讯号:是了,此人已是双方争执不休之下的平衡点。姜循推举此人,必然有几分说法,只不方便当众言明。

暮逊心中意动,口上却仍道:“我等再

() 想想……()”

姜循和暮逊,总有些他人难以意会的默契。

江鹭心中生烦。他始终没看出这杯茶水有何问题,便干脆以身试毒。但他端茶将饮时,忽然目光顿住。

他指尖僵凝,看到茶盏下的白玉瓷盘——

原来如此。

姜循新烧制的这套瓷器,每个瓷盘的花式图案皆不同。而由姜循吩咐侍女想送给张寂的这盏茶下,磁盘上所刻的花,乃是夜合花。

“夜合花开满香庭。?()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此花可喻: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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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伎俩,她不停用。

姜循一边公然与人谈论朝政,一边在私下里,想和张寂暗通款曲。

她邀张寂今夜私会。

--

江鹭捏着茶盏的手指因用力而苍白,他蓦地抬头,看向张寂。

一直盯着江鹭的张寂,见这位俊秀郎君独自坐在角落里,兀自端茶许久而不饮,又突然看向他,目中冰寒。

张寂蹙眉,见江鹭移开目光。江鹭慢悠悠将茶饮下,茶杯被他拨在手中玩弄,清致间透着几分阴霾狠意。

太子和赵铭和针锋相对,姜太傅时而插几句话。

姜循悠悠劝说。

日光渐斜,唇枪舌剑。暗潮涌动,不可言说。

--

这日的争吵最后,大臣们都默许杜一平,但还有些细节要商榷。

中午太子留众人用膳,姜循错后几步,慢慢落到最后面。

前面大臣们围着太子,姜循则嘱咐侍女们收拾杯盏。同时,她故作不经意地走到张寂先前所坐的位置,想检查一下张寂是否接受到她的暗示。

一道修长人影拦住了她的路。

郎君身上的兰香清雅飘过鼻端,让姜循心口一跳。

日光斜入,众目睽睽。连她都被弄得几许紧张。

姜循低头看杯盏时,郎君伸手递来一瓷盘,淡声:“张指挥使的。”

姜循不解其意,人却淡然,便只是不吭气。她眼睛飞快抬起,一边看前方人迹,一边用余光看到江鹭伸手,将杯盏放到桌面上。

江鹭从她身边擦过,似乎只是闲聊一句:“姜娘子可真忙。”

姜循敷衍回答:“能者多劳。”

他好似一滞,低头,浅色瞳眸竟有几分暗影流光,颇见阴霾沉冷。

江鹭低笑一声,负手而走。

姜循:“……”

好奇怪。

她谨慎地当做无事发生,低头看江鹭放在桌上的、据说是张寂的杯盏——

瓷盘上,刻着一朵海棠花。

“夜合花开香满庭。”

“海棠花未眠。”

……未眠岂不是同意相约的意思?张寂同意私会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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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用过膳,有臣子告退,也有几位大臣坐在堂下喝茶闲聊。

满园花鸟正生,草木复苏,遍是春

() 意。张寂走下石阶,看到江鹭行在园中的花草间,背影修颀,似要出宫了。

张寂跟上:他在这里坚持这么久的目的,就是为了江鹭。岂容江鹭退走?

“江世子。”清淡男声唤来。

张寂本好声好气想试探江鹭,谁知道江鹭蓦地反身,迎面便是一掌。张寂愕然,衣袍翻飞,整个人先被击得后退两步,然后才还手。

张寂抬头,看着江鹭温润眉眼间,蕴着方才吃茶时相似的冰冷。但张寂再细看,江鹭已收了那敌意。

江鹭漫不经心:“想与我切磋,是吗?”

张寂一顿:……诚然是世子先动的手。但世子恰恰说中了他的心思。

堂下诸位大臣笑谈着,朝这边望来,微微咂舌:“武人粗鄙。”

刚路过的姜太傅在旁面色不太好,他们收口,想起张寂曾在太傅膝下读书。而姜循从竹帘下走过,看到院中张寂对江鹭出手。

隔着距离,姜循步履微缓。唔,她既想和江鹭打好关系,又想约张寂,从张寂那里试探张寂对最近几桩事的态度……

江鹭将姜循的左右踟蹰看在眼中。

江鹭低着眼笑。

他很少流露出南康世子该有的架子,他平日低调内敛宁静,待人和善。此时他微抬眸,淬了霜一般的眼睛看向张寂。那样的江鹭,负手身后,高高在上,带着上位者的清贵傲慢,俯眼睥睨他人:

“与我切磋,你还不配。”

张寂怔住。

张寂停顿半晌后,不动声色:“如何配?”

江鹭轻飘飘:“送我一个消息。”

院中打斗并不剧烈,张寂的掌法几次碰到江鹭的手臂、胸膛,似在试探什么。

张寂沉思。

他观察了江鹭一上午。

小世子的姿势、背影、侧脸、眼神,都和那夜的贼人十分相似。方才几招,他看出江鹭的身法十分飘逸灵动,和前夜闯开封府的贼人那威猛的武功出处不同。但小世子的武功路数可能另有奇遇,这并不能说明张寂认错人。

……还要再试!

张寂一言不发,攻向江鹭。

江鹭雪衣飞扬,朝后掠地一两丈。后方小径上步来的十来个侍女懵然,却见世子在离她们还有几步距离处,后仰的腰肢朝前一晃,稳稳收步……宫女们心脏怦怦:好腰力啊。

江鹭臂上包扎好的纱布渗血,胸前的淤青隐隐发痛,甚至灼灼掌心也在对掌后有裂开的征兆。但他浑不在意,面上也不见痛色,只脸色更白了些。

小世子睫眸尽乌,几绺散发贴颊,几分凌乱。他挑起眼眸,等着对面郎君的答案。

张寂:“你想要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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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走到廊下的姜循整理一下仪容,正想寻个借口上前,却见江鹭无意中抬眼,朝自己瞥了一眼。

他眼中的冰雪寒意,让姜循停住脚步,心生迷惘。

而那边,张寂答应后,江鹭立刻运掌

袭上张寂,主动接受了张寂这场试炼。

张寂总觉得小世子对自己的敌意若有若无,十分飘忽。江鹭的灵动身法与张寂的刚猛有些距离,他步步后退,却似不甘。几次强攻不得下,江鹭刷地一下,抽出了腰下长剑——

他是南康世子,他得太子允诺,可在东宫佩剑。

但张寂不能佩。

张寂侧身游走几步后,徒手迎上江鹭的攻击,趁机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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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寂试探:“贼人夜闯开封府的消息?还是关于姜循的消息?或是……世子好奇章淞的死因?”

江鹭眉目染着没什么真情流露的笑,心不在焉:“我想知道——姜循方才要推举的那个来自开封府的官员、被太子叫停的没说出名字的官员,为何让你们表情各异。”

张寂:“……”

他惊讶江鹭竟然好奇此事,他越发觉得江鹭对姜循过于在意。但是为了试探江鹭是否是那夜贼人,张寂思考片刻后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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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鹭的功法确实和贼人不同。

甚至张寂抢过剑,剑刻意撩去那夜贼人受伤的胳臂处,江鹭除了习惯的躲避,并没有在被剑势碰触时,露出吃痛神色。

张寂惊异,面容绷紧。

他相信他的直觉;可江鹭确实和贼人表现得像两个人。

最后一招,张寂的剑逼得世子后退,他本要挑破世子的衣襟查看,但世子好似羞恼,十分激烈地抗争……江鹭直接伸手,来握剑锋。

张寂翻身腾空,快速后退。

江鹭速度更快,飞身纵步来拦张寂,手掌朝上接住剑刃。

花叶飞卷,凝于剑尖,飘上江鹭皱飞衣袂。汩汩鲜血顺他手掌流下,流入雪白腕间袖内,宛如红梅染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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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的姜循怕那二人多生事端,又余光看到身后太子要来,忙脱口提醒:“张寂!”

廊下看热闹的诸位大臣瞬间站起,急促道:“快,江世子受了伤,快着人去看看。”

在竹帘后屋中的暮逊正好掀帘而出,听到姜循那几分僵硬的声音。他停住步子,顺着人声,看向院中打斗的两位俊逸青年。

而近处,江鹭徒手按住张寂的剑刃。张寂目色闪烁,盯着对面郎君的掌心。

他没有伤江鹭,是江鹭自己撞上来的。

此时,江鹭先前被打出来的伤早已破开纱布,开始渗血。他不过一直用内力压着,一直强忍;他不过是在战场上待久了,学出了几分他爹想要他学的不动声色。

江鹭再多待一刻,都会在张寂这里露馅。

江鹭额上汗珠凝下,沾在他睫毛上。他抬起眼睛:“说。”

张寂沉默片刻后,接受了这番结局:“以下的话,皆为传言,我不认同,也不相信。你姑且听之——”

江鹭睫毛翘颤,他侧过脸时,看到了廊下面容模糊的姜循。她看着有些着急。

是心疼张寂吗?

他耳边听到张寂斟酌着说:

“她说的人,是开封府左厅推官,叶白叶郎君。

“她几年前因一些事,出门散心,路上和叶郎君不打不相识,相约着回东京。叶白是孤儿,身份都是姜家帮忙办的。然叶郎君天纵奇才,有“神童”之资。他虽是凭实力得的廷魁,但身边有一个了解历来科举事宜的太傅之女,总会得到些指点吧?世人议论纷纷。

“但她是未来太子妃。私下里,太子十分提防那位叶郎君,将叶郎君派得十分远。

“这世上总会有些人心思不净,猜测姜循和叶白……关系匪浅。”

江鹭下巴绷住,沾汗睫毛下的一双乌眸,凝视着那似乎已经收整好情绪、款款朝自己这一方走来的姜循。

汗珠模糊视线,他一字一句:“……可笑。”

不知可笑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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