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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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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从水榭后拐出,娉娉袅袅,步步生烟。

杜嫣容雾鬓云髻,发丝斜挽于颈侧。她衣衫微扬,耳下长坠的明月珰银亮闪动,伴裙前禁步玉带相错,带来一阵清淡香风。她不只秀美无双,更有通身的书卷气,将她与众多美人区别开。

姜循语气一下子微妙:“她又不继续躲家里读书了?来参加别人筵席了?”

姜循把杜嫣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对手最了解对方。哪怕杜嫣容摆出一副清风朗月云徘徊的豁达模样,姜循也看出她今日这妆容的细致和精巧,花了不少心思——杜嫣容今日必有所求。

姜循从来不惮用恶意揣测杜嫣容,凉声:“她打扮成这样,难道是想入太子的眼,想入东宫?”

旁边一贵女听到,噗嗤乐了:“姜娘子真会开玩笑。满东京都知道东宫女主人会是谁,杜娘子又岂是那种不识抬举之人?”

可在姜循眼中,杜嫣容从来不识抬举。

只是杜嫣容蔫坏,这些东京贵女都看不出来罢了。

姜循轻嗤一笑,瞥向那看似知情的贵女。

果然,那

() 贵女语气酸酸地和姜循说起关于杜嫣容的传言:“杜家三娘子要和江世子在今日相看呢。我爹从杜公那里听说的。听说杜家和南康王府,特别看好二人。”

姜循声音扬高:“又相看?!”

江鹭整日闲的没事,天天相看吗?

贵女愕然,半晌后疑惑请教:“何曾相看过?”

姜循一下子想说二月雨花台的事,却忽而想到那日杜嫣容的好姻缘,被她搅和了。姜循又想说暮灵竹生辰宴那次,却又想起那天杜嫣容和她撞见阿娅被害,杜嫣容仓促离宫,间接算是被她搅和了。

再就是这次……

姜循盯着杜嫣容,颇有几分恼羞成怒。

杜嫣容察觉她的目光,抬头。姜循目光幽幽凉凉,待她一向如此。杜嫣容抿唇而笑,分明客套,落在姜循眼中,却如挑衅一般。

姜循渐渐咬起了牙关。

她朝玲珑看一眼,嘱咐:“问一下殿下,何时开席。”

她在玲珑手掌中写了一个“鸟”字,玲珑起初茫然,和姜循四目相对片刻,终于哭笑不得地明白过来了。

玲珑忍笑,一本正经地应了事,前去朝臣那一方的席间寻找太子。自然,她真正要找的人,不是暮逊,而是江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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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生辰宴这一日,有人重振旗鼓,亦有人九死一生。

在贺家全家下狱那一天,阿娅就被太子接走,重入东宫。太子和他们切割的架势,何其决然。

在开封府的天牢最深处,贺明体会着乔世安曾有过的待遇。但他比乔世安好些——贺家如今只是嫡系被下狱,还有旁系子弟在外奔波,试图救下他们。

今日,来狱中探望贺明的,便是一个旁系堂弟。

这表弟名贺显,依旧从商,平时依靠贺明给的官府庇护。如今嫡系被查,弄得他的生意也被截在半途,他愤怒无比:“都怪那江世子。‘神仙醉’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这么多管闲事!我非要杀了他不可。”

牢中泛着腐臭血腥气,四处昏昏。贺明靠坐在潮湿稻草上,双目死寂。

天光稀薄落在他面上,衬得他苍白无比。

贺显心慌:“堂哥,你说句话啊。太爷总说你是咱们这辈脑子最灵光的,你若是没招了,我们怎么办?我听说朝廷查那‘神仙醉’查得特别严,说不定会杀鸡儆猴,治你们死罪。”

贺明眼皮一掀。

他想到昨夜受审完押回牢中时,他和亲人有幸见过一面。父亲和伯父痛哭流涕,告诉自己家中藏了多年的一个秘密。朝廷这样查下去,那个秘密迟早出水面。贺家上下,都会死于那个秘密。

贺明昨夜知道后,满心疲惫又震惊。他苦心经营,背后屋宇却早在最开始有了裂缝,摇摇欲倒。

这些年,他都在坚持些什么?

贺明不想挣扎了,可是看着全家百来口人……他又心中不忍。

堂弟在耳边絮叨半晌,贺明喃声:“阿显,你找个门路,求太子今日来见我一

面吧。今日是太子生辰宴,你托人拿到请帖,便有入宫的机会。”()

贺显眼亮:“堂哥,你想出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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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嘴角噙笑。

这笑意古怪,幽晦,不是平时那类温润儒雅的模样。

贺明眼皮下耷,轻道:“我是给太子最后一个机会。”

……暮逊若依旧选择弃他,便不要怪他拉着太子玉石俱焚了。

贺家有一个不能说的把柄,而把柄,若是用得好,可以成为自救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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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如今被贵女们追捧的大好儿郎,不只有张寂,也有江小世子。

或者说,江小世子是如今最得贵女喜欢的郎君。

家世好,容貌好,能文会武,得皇帝信赖,还有一腔正义心,前途无量……这样的好儿郎,身边从未有女子同行,可偏偏,杜家娘子得天独厚,岂不让人不服?

贵女们不爱搭理姜芜,却是杜嫣容一坐下,便有许多人围上去打听江鹭。

杜嫣容含笑应付。

姜循不过去,只伸长耳朵,一边喝茶一边听。

杜嫣容柔声细语:“……几位姐姐妹妹饶过我吧,我尚未见过世子,只是说好今日见而已。”

姜循心想:我倒是经常见。不只白日见,夜里也常见。只是最近没见而已。

贵女们七嘴八舌说了一些话,杜嫣容笑叹:“是,先前出了一些事,我无意中帮了世子一个忙。世子便主动递帖……”

姜循眼中的得意消失,侧过脸,望向杜嫣容:江鹭主动找杜嫣容?为什么?

杜嫣容蹙着眉,被人说出了一腔少女羞意,赧红着脸。

姜循目光始终有敌意,且越来越阴郁。

杜嫣容无意中触及她目光,心中生惑:姜循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姜循本想挑剔杜嫣容,然而可恨自己如此优秀,自己的多年宿敌自然与她一向优秀。从头发丝到裙裾,姜循挑不出杜嫣容一丝错。姜循绝不会承认,只会说杜嫣容“虚伪”。

姜循看不下去,撇过脸吃自己的茶:完美又如何?阿鹭未必喜欢。阿鹭喜欢的,是我这样的坏娘子。

可是,得意着得意着,她心中又一顿:江鹭真的喜欢她这样的吗?

少时的阿宁,和姜循性情绝不一样……倒是和杜嫣容……停。

姜循制止自己想下去,因玲珑传话回来了。

玲珑吩咐好开席事宜,席间贵女重新热络起来。此时,小公主暮灵竹来到席间,得到众女欢迎簇拥。暮灵竹凑到杜嫣容耳边嘀咕,其他贵女也笑嘻嘻去听。玲珑见没人注意这方,才凑到姜循耳边,咬耳朵:“娘子,世子确实要在今日和杜娘子见面。”

姜循眉目一跳,凉飕飕道:“你没告诉他,我不许吗?”

玲珑:“……我大约说了。我方才自然不敢见世子,找的是世子那个门客,如今在枢密院当官的段枫。那段枫给我传话,说上个月的贺家一事中,好像杜家帮了世子一个大忙,

() 全是杜娘子的功劳。小世子知道后,自然要见杜娘子,当面感谢杜娘子那日的相助。”

姜循心中不快:“……他怎么不谢我?”

玲珑毕竟没有和江鹭见面,传话来传话去,当然不可能每个问题都知道小世子的答案。

玲珑哄姜循道:“娘子莫多想,只是见一面而已。江世子来东京,本就有相看娘子的意思。他若一个娘子也不见,也十分奇怪。而且杜娘子没有娘子你这样好看,小世子不会心动的。”

姜循幽幽道:“他不为容貌而好女。”

玲珑:“那世子在乎什么?”

姜循:“品性。”

玲珑:“……”

她比较一番自家娘子和杜嫣容,脸皮再厚,一时间也说不出自家娘子品行端正、杜家娘子恶劣低俗的话。

玲珑半晌憋出一句:“幸好世子品性端正。”

……所以世子不会做出出尔反尔之举。

这样的话,安慰不了姜循。姜循闭上眼,想到江鹭会和杜嫣容在今日见面,便坐立不安,心中生出不自在。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不自在,可她确实稳不住心神。

怀疑,不安,愧疚,迷惘,嫉妒,占有……在心间织出一张密密蛛网。

江鹭心中假想的“完美”娘子,如果化为实质,便应该是杜嫣容的模样。优雅,温柔,慧黠,机敏;贤淑,冷静,心善,大爱。

那是杜家精心养出的小娘子,和姜循这样李代桃僵的孤女不同。

那是不会被家人抛弃的杜三娘子,与受人呵护爱戴的南康世子。姜循是假贵女,杜嫣容是真贵女。姜循是假“阿宁”,杜嫣容是真“阿宁”。江鹭真的会不喜欢吗?

他从未见过,他当然说他不喜欢。可他若是见了呢?

他会从姜循编织的情感诱惑中清醒,从二人见不得天日的关系中抽身,发现他真正心动的完美佳人,被他错过了很多次吗?

此时在席间,姜循凝望着杜嫣容的一颦一笑,渐渐察觉自己先前总是搅和那二人,也许并不只是不喜杜嫣容。

她不甘又不愿,她嫉妒且羡慕。她面美心丑,生来轻浮散漫,却也会因情而自我审视,生出疑心。

姜循心乱如麻时,忽有宫人从太子那边过来,在姜循耳边轻语:“姜娘子,殿下说,贺明那厮要在今日求见他。殿下哪有空理会那厮?殿下又怕他不去,贺明那厮闹事。殿下说你去如他临,便要你去见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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