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2)
惊雷滚滚,雨水冲刷着禁中红漆绿瓦的宫墙。
姬长燃借故巡夜,率几名禁军于宫中巡逻。
御书房门前看守的内侍正打着瞌睡,忽瞧见一行人撑着伞向这里走来,定睛一看,当即哎哟一声迎了上去。
“大殿下,这么晚了,敢问殿下冒雨前来有何要事?”
“公公不必紧张,”姬长燃手持油纸伞,温声道,“我只是来此巡视一番,并非来见父皇。”
话音落下,他的视线瞟向灯火通明的书房内,状似无意道:“父皇这么晚还未就寝么?”
“回殿下,这……殿下正在里面受训呢,”内侍悄悄给姬长燃递了个眼色,“殿下来的真是不巧,这一时半会儿的,恐怕还无法结束。”
“不打紧,”姬长燃笑了笑,“既然父皇忙着,那我便不打扰公公了,夜里风凉,公公也不要站在此地吹风,快些回去吧。”
“多谢殿下丨体恤。”
姬长燃同他道了别,转身离开太极殿时,面色阴沉不已。
多余的禁军都被他遣散了,身边只留下两名心腹,几人踱步至御花园,一个神出鬼没的小太监淋着雨往姬长燃身边的士兵手中递了张字条。
“殿下,您看。”
那字条湿漉漉的,墨痕洇湿水迹,在纸上荡开,虽说字迹有些难以辨认,可待姬长燃看清楚之后,便迅速将纸条撕成碎屑,脸色难看得可怕。
父皇竟打算让姬焐奉命设计皇陵?
为何如此突然!
姬长燃走来走去,眉宇染上浓浓的担忧与不忿。
连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如此忌惮姬焐,但直觉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开始,姬焐未来还会对他造成更大的威胁。
更重要的是,父皇究竟想让姬焐设计哪座陵墓?
皇室中直系一脉的后辈皆知,姬氏皇陵分阴阳两处,只有血脉纯正、未来继承大统者才够资格知晓阴陵的位置。
即便身份尊贵如姬长燃,都不曾知道那皇陵究竟在何处,又为何如此隐秘。
但他心中清楚,皇姐姬映秋定然知晓那处皇陵所在,个中缘由,还要从他那二弟姬子焕的死开始说起。
姬子焕与其妹姬灵同为先皇贵妃顾氏所出,极得皇帝宠爱,降生那日皇帝为他大赦天下,封为太子,可惜姬子焕到底没这个福分,幼年便因意外溺毙井中,皇帝大恸,仍以太子之制厚葬其子。
那处假的灵棺早已在众目睽睽之下抬入久峻山,那么问题来了,要如何把真的灵棺秘密送入阴陵之中?
那年姬长燃也不过十二岁罢了,还不能独当一面,乾封帝又断不会将此事交由外姓人手中,于是,年届十六岁的长公主姬映秋便暗中奉命护送姬子焕的尸体。
当时她已颇具政治才能,生性稳重,又心知自己这个女儿终究无法继承皇位,便退而求其次听了皇帝的吩咐入仕为官,成为圣上心腹。
阴陵的秘密也得以继续维持
。
可虽说姬映秋知晓真正的皇陵建在琗华山山地(),她也是只知其一?()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不知其二,并不清楚这处皇陵何至于姬氏如此费劲心力秘密守护。
实则道理很简单:姬氏先祖早年颇有军事手腕,这偌大的姬氏王朝版图全是他带兵打下来的江山,后辈代代相守的,自然便是他传下来的铁杀骑兵符——那枚一分为二的玉珏。
无权无势又如何,只要手握忠诚的军队,任何人都可以起死回生、东山再起。
但乾封帝恐怕打死都想不到,他那不成器的五儿子姬臣焰为了替自己妹妹出头,暗中派人将沈雪枫引上惊了马的车,却歪打正着将自己最不喜的儿子送到了皇陵门口!
而且走的还是后门,没什么机关的那种。
御书房内,气氛一片死寂。
在知晓姬焐安然回宫的那一刻,乾封帝便已知道,他断不能再派人杀掉自己这个儿子了。
不仅如此,从此以后他还不得不着人保护,对姬焐予以重用。
真是怎么想怎么难受。
毕竟姬焐见了那东西断没有不收下的理由,倘若他真藏起来了,自己杀了他也没用,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到那玉珏的另一半,两者无法合二为一,兵符便没办法发挥最大的价值。
更何况要真是将此子逼急了,他带着那半块玉珏率领部分骑兵造反也是个大麻烦。
乾封帝只好咽下这口恶气,被迫宠信这个他过去从未在意过的儿子。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到姬焐险些把整座皇陵都毁了之后,他还是表情狰狞扭曲起来。
随后咬着牙吩咐:“既然如此,那你便将功抵过,去将那地方给朕原样修好。”
皇陵代代重修,琗华山底的墓地还是先帝灵光一闪想出的设计,虽然乾封帝也觉得有些设计很阴间门,但不得不说的确出其不意,防住了绝大部分盗墓贼。
但还是没防住他儿子。
夜雨声声,雷电愈发频繁。
姬长燃在外等了许久,此地是通往太极殿的必经之路,只要姬焐离开御书房便一定会路过这里。
他撑着伞,冥冥中好似出现幻觉,竟在道路的那一头见到了沈雪枫的身影。
月白色的衣衫,青色的油纸伞,那人正向他缓缓走来。
的确是沈雪枫惯常的打扮没错。
“沈公子……?”
姬长燃快步走上去,越走近心底里便越激动,他想问问沈雪枫,问他为何祭祀结束后便一声不吭地随沈雨槐回了沈府,为何不愿多留几日,走时竟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沈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姬长燃匆匆上前,待温柔地说完这句话,看清伞下那人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便脸色铁青地愣在原地。
真是活脱脱一个晴天霹雳。
“你、你,怎么是你?!”
雨伞轻轻上抬,只见撑着沈雪枫那把青伞的,正是才从御书房领了命的姬焐。
() 他回宫后沐浴梳洗过一番,此刻一改往日身着玄衣墨衫的打扮,千青丝由一支温润的刻字玉簪束起,鬓间门的发丝被雨水洇湿,容颜冷淡,笑意阴冷不达眼底,远远一看宛若入了魔的谪仙,气质出尘却诡谲。
姬焐薄唇勾起一个恶劣的微笑,轻声礼貌招呼:“这么晚了,皇兄还不睡?”
“你——!”姬长燃回想起自己方才叫错了人,英俊的脸上泛起一丝薄红,“你为何会有他的伞!”
纵然不说‘他’是谁,两人却都心知肚明。
“自然是雪枫第一天入学时赠予我的,”姬焐轻缓地说,“还要多谢皇兄那日罚了我,如若不然,雪枫怎会如此心疼我,不仅散学后撑伞为我挡雪,还将它送给我呢?”
言语中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
姬长燃被他激怒,胸膛起伏道:“姬焐,看来你现在很得意啊。”
姬焐微垂双目,低眉顺眼:“臣弟不敢。”
又是这副样子,与从前一样逆来顺受,可今日姬长燃偏偏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一丝嘲讽与不屑。
就好像平日里做惯了表面工夫,现在却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一般。
“不敢?”
火从心起,姬长燃冷笑一声,直接伸手抽出身后禁卫军腰间门的剑,横在姬焐颈间门。
大滴大滴的雨水砸在剑身上,顺着冰冷的表面擦过姬焐侧颈,打湿领口。
姬焐薄唇翘起的弧度变得平直,他冷冷看了姬长燃一眼。
“皇兄这是何意?”
姬长燃厉声道:“即便父皇重用你又如何,到底难成大器,你更不必做什么平步青云的美梦,对于父皇来说,你顶多不过是一枚废棋罢了!”
姬焐浑然不在意地颔首:“皇兄教训的是。”
姬长燃心中怒火翻涌,又说道:“更何况,你抢了我的伴读。”
听到这话,姬焐抬眸,危险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哦?是吗。”
“沈雪枫本来应该是我的!”
姬长燃斩钉截铁地说着,越想越恨,手腕翻转间门,剑刃已在姬焐侧颈划开一道口子,几滴血混着雨水流下,将姬焐胜雪的白衣染成鲜红色。
“现在他却做了你的伴读,就凭你一个沉默寡言的暖脚婢之子?!”
姬焐微微一笑。
“还是劝皇兄慎言,”他似是感觉不到痛一般,擦着剑刃一步一步走到姬长燃面前,轻声低语提醒道,“毕竟,咬人的疯狗都不爱叫。”
说完,他敛起笑容,撑着那把青伞离开了这里。
姬长燃面色沉沉,转身满目阴霾地盯着他的背影。
暴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天空仍阴云密布,一副欲下不下的模样。
昨夜沈雪枫回府后,沈家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讨论许久,最终还是决定送沈雪枫继续去崇文馆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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