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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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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额头。

还是有些温热,却不是她想象中的滚烫。

怎么回事?

她分明记得自己昨夜里难受得捣枕捶床,什么时候莫名其妙睡着的?

难道她这毛病……不药而愈了?

正好这时曹嬷嬷轻手轻脚走了进来,见亦泠已经醒了,也有些意外。

“夫人,您醒了?”

随后又去探亦泠的额头,摸了摸她的臂膀,见她安然无恙的样子,开心地连连拍胸口。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奴见你昨夜那模样,还以为今早又醒不过来了呢!”

说完便连忙让人进来服侍亦泠洗漱更衣。

一番忙碌下来,亦泠除了感觉格外虚弱外,竟与平日里没太大差异。

“快去请大夫来瞧瞧。”

亦泠看着自己活动自如的手脚,还是有些不相信。

“这就去这就去!”

曹嬷嬷连连应答,但还是先给亦泠端来了平日里的药。

看着亦泠喝下,曹嬷嬷笑着说:“夫人,昨夜里下了好大的雪,您要出去看看吗?”

是吗?

亦泠看了眼窗户,隐隐透出的天光十分亮堂,确实是大雪后的景象。

不过她现在虚软无力,哪儿敢去受这个冻。

何况上京年年都有这样的大雪,她也并无惊讶。

“我就不出去了。”

亦泠就在暖和的屋子里待着,一会儿下地走走,一会儿又躺回床上去。

她此时虚弱乏力,应当不是痊愈了,只是不像以前那样,离谢衡之一夜便会昏死过去。

那这样是不是代表时间久了,她也确会平复如故?

亦泠心思萌动,问道:“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曹嬷嬷道:“路上积雪难行,恐是还要再等上一会儿。”

“也是……”

亦泠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又问,“昨天那封信送到了吗?”

“那护卫做事利索,快马加鞭的,昨夜里已经送到了。”

亦泠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有些莫名担忧。

若是谢衡之收到信后真赶回来了,却发现她好端端的,她该如何解释?

算了,下这么大的雪,他不可能回来

() 的。()

转念一想,昨夜里既然下了这么大的雪,上京的路都湿滑难行,何况大罗山,想必那护卫应该冻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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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给他些银子。”亦泠说,“这夜里来回着实辛苦。”

曹嬷嬷点头说好。

亦泠又四处张望着,心里没由来地不安定。

“锦葵呢?怎么不见她?”

“她去给夫人买金钱酥了。”

曹嬷嬷道,“她说雪下得大,怕后头店家闭市,夫人吃不上,这就一早去多买点儿了。”

“又不是什么非吃不可的东西。”

冰天雪窖的日子里,亦泠心头软了软,碎碎念道,“肯定是她自己嘴馋了。”

曹嬷嬷笑了笑没说话。

不多时,锦葵果真带着一大包金钱酥回来了。

还没踏进来,光是听见她声音,亦泠就急匆匆地走去了门外。

“这么冷的天还跑出去买东西,也不怕冻坏!”

“奴婢没被冻着,坐了马车呢。”

锦葵耸着通红的鼻头说,“不过那些将士可就挨冻了。”

亦泠抬眼:“嗯?”

怎么说到将士身上去了。

“凌将军要带一队人马去斥丘北营,今日出发的。”

锦葵把金钱酥放下,忙着搓手取暖,“好多人在城外送别呢,我还看见了亦小公子。”

听到亦昀,亦泠的目光顿时凝住。

“他去送谁?”

亦昀上回惹下的祸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亦尚书不把他关个一年半载都对不起自己这一身的软骨头。

惨是惨了些,到底能护亦昀安全。

可这才多久,他怎么还能出门送行去了?

“不是亦小公子送行。”锦葵摆手道,“他也是此行的一员,奴婢瞧见亦夫人在送他呢,都哭成了个泪人,被丫头婆子们扶回去的。”

“他?!”

亦泠是震惊的,却也并非无法相信。

稍加思索一番便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当初亦昀被谢衡之打了一顿扔回府里,亦尚书必定也会知道亦昀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亦泠原以为他只是再毒打亦昀一番然后关禁闭,却没想到他下手如此果决,直接把亦昀往边塞军营里送了。

斥丘北营是什么地方,接壤北狄,苦寒荒凉不说,每逢年关便冲突不断,时时有人丧命。

而将领又是当朝最铁面无私的凌将军,他可不会因为亦昀的身世就优待他几分。

管你是什么贵族子弟,入了他的营,就要同他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把命挂在刀尖上过日子。

亦尚书能这么干,可见他是怕极了亦昀成为他仕途上的绊脚石。

宁愿让自己儿子吃足苦头,也要在谢衡之面前洗刷掉自己的不顺之心。

怅惘过后,亦泠忽然急切道:“备车,我要出去!”

-

亦昀原本应该过

() 着他纨绔却安逸的人生。

如今多番得罪谢衡之,又被送去了斥丘北营,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亦泠。

一开始她根本没预料到事情会发展至此。

眼下她自己生死难料,亦昀又将远去边关归期遥遥,不知会走上怎样一条路。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连累亦昀了。

马车驶得飞快,追出城门后,依然不见行军踪影。

在亦泠的催促下,马夫又加了几鞭子,终于在漫天风雪里看见了军队的尾巴。

凌将军治军严明,将士们严整有致地列队冒着风雪前行。

他策马行在最前头,看不见身影,而亦昀作为低等步兵,背着行囊跟在队伍最末端,倒显得打眼几分。

亦泠打开马车小窗,在冥冥暮色中喊了一遍又一遍亦昀的名字。

终于,在马车离队末只有十丈远时,亦昀回了头。

看见是谢府的马车,他顿时呆住,略显消瘦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无措。

待亦泠下了马车独自追上来,他看见亦泠急切的模样,立刻警戒地退了一步。

“你别怕。”

亦泠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不等她说出下文,亦昀立刻道:“我当初没有要杀你!”

亦泠点头道:“我知道。”

恰好此时走在前面的兵头发现亦昀停下了行军的步伐与人说话,连忙道:“喂!你干什么呢!”

说着便要过来训斥,结果瞧见了谢府的马车,这才住了嘴,一步三回头地继续往前走去。

亦泠知道现在不是促膝长谈的时候。

“斥丘苦寒,你千万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多锻炼少偷懒,才可强身健体。”她顿了顿,说出最重要的叮嘱,“切莫再妄想着与谢衡之作对了,万事要以自己为重。”

这些话从亦泠口中说出,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无论亦昀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眼前这个女人为何会对他说这些话,困惑狐疑之后,只剩下满肚子的恨和怨。

边塞苦寒他怎会不知,一切还不是拜谢衡之所赐。

“别以为把我送到那种地方去你们就高枕无忧了!”因前一晚几乎没睡,亦昀的眼眶里布满了红血丝,他咬牙道,“我姐姐死得不明不白,我一定会给她讨一个公道,你们夫妻俩给我等着!”

真是一头倔驴。

城外风雪大,迎面吹来让人眼睛发酸。

亦泠闭了闭眼,极轻地叹着气,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这时,亦昀已经掉队许久了。

他这几日待在凌将军营下没少吃苦头,怕自己再耽误下去又要遭殃,于是懒得听亦泠再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拔腿就去追赶军队。

见他跑了,亦泠不得不开口道:“你姐姐没死!”

亦泠的声音并不大,正好被寒风送到亦昀耳边。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追赶军队的脚步慢了下

来,又忍不住惊惶不安地回头看亦泠。

“她没死,我见过她!”

怕他不信,亦泠又开口道,“新街路口卖大糖,过去就是红瓦房。红瓦房,绕过河,过去就是张阿婆。张阿婆吃瓜子壳,过去就是六面佛。还记得吗?”

亦昀听到这首童谣果然愣住不动了。

约莫二十年前,亦尚书从翰林外放渚岳府,姐弟俩在那个小城出生长大。

那时亦昀总记不住回家的路,亦泠便编了这么一首歌谣教他记路。

这是属于他们姐弟俩的秘密,若不是姐姐亲口告知,眼前这个女人绝不会知道这首歌谣。

风吹得越来越大,亦昀的双脚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直到兵头实在忍不下去掉头来拎他。

“再不跟上去你又要挨棍子了!”

亦昀还是不肯动,兵头只好拽着他走。

行步如飞的兵头拖扯着频频回头的亦昀,走得很急切。

亦泠又在雪里追着跑了几步,朝他喊:“你要好好活着,待时机成熟,她会和你见面的!”

风这么大,也不知他听见没。

蒙蒙雪花迷了视线,亦泠只能看见亦昀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平时胡作非为的贵公子与人高马大的兵卒格格不入,逆着风雪,要跟上他们的步伐十分吃力。

光是盔甲和行囊仿佛就要将他的身子压垮一般。

亦泠看着他的背影,没忍住擦了擦微润的眼角。

待亦昀待身影彻底消失在雪雾里,亦泠也被吹得头晕目眩的。

她脚步虚浮地退了两步,险些站不住。

正疑惑着怎么没人追上来扶她,回头一看,只见在马车停驻的地方,锦葵和护卫们各个站得笔直笔直,像石雕似的一动不敢动。

在那附近,连风都似乎停了,静得只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

亦泠:?

好诡异的气氛。

亦泠立刻警觉起来,在漫天风雪中仔细打量。

这才看见于她身后不远处,谢衡之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身上的大氅还未来得及抖落雪尘,带着一路的风尘仆仆。

四目相对之时,亦泠心头咯噔一下,没想着怎么解释,已经被谢衡之的眼神看了个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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