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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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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蔷意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跑得这么快,感觉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全靠一股意念撑着,麻痹自己再跑快点,再跑快点。

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

不,她倒宁愿后面当真是洪水猛兽。至少那是一种明面上的危境,能看得见碰得着,知道该往哪里躲。

而贺静生永远从容谦逊,温文尔雅。可他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种无形的、未知的却又无处不在的危险气息。抽丝剥茧地将她吞噬,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牢笼,她连逃都辨不清方向。

这对她来说,更为致命。恐惧到头皮发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歌剧院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大家都还在排练厅里继续排练,看到沈蔷意回来,Ada少不了又是几句冷嘲热讽,她却充耳不闻,行尸走肉般走到她常待的角落瘫坐在地,浑身都在抖。

直到目光无意识落到放在一旁的贺静生找人送来的下午茶点心和那杯热可可上,又瞬间让她想起了在地下拳场看到的一切。

尤其是贺静生那平静又冷血的眼神。

她其实从第一次见贺静生,就很害怕他。

他的气场,他的眼神,他那与矜贵温润气质不符的纹身。

可通过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的确承认,她没有以前那么害怕和排斥他了。

他很绅士,有礼貌有涵养,会注重细节,偶尔也会幽默风趣跟她玩笑。他身上有令人好奇的故事,他的沉稳镇静,会给人一种安定感。

就在她为曾经对他的一己之见有些愧疚时,就这样给了她如此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

他的确是个充满故事感的人,他的阅历他的经历他的身世,哪一样拎出来都足以令人啧啧称奇。

可她怎么忘了,故事太多的人,身居高位的人,即便他是个儒雅的绅士没错,但早就被磨光了共情心同情心,历练成了没有感情的机器,凌人而上,漠然倨傲。居高临下的审视,通透人性,拿捏人性,运筹帷幄掌控全局。从不屑亲自动手,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摧毁。

Kiki走过来,察觉出沈蔷意的反常,关心地拍了拍沈蔷意的肩膀:“Cynthia,你看上去很不好,哪里不舒服吗?”

沈蔷意这才如梦初醒,她抓起点心和热可可就径直冲出了排练厅,走到垃圾桶前,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贺静生这样的人,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云泥之别。

他喜怒不形于色,不知道哪里就会触到他的逆鳞。

那她会不会落得和高俞林一样的下场。

她惹不起,为了不引火烧身,唯一的应对方式就是有多远躲多远。

渐渐冷静下来后,脑海中又浮现出那血腥残酷的一幕幕。

高俞林几乎遍体鳞伤。

就算一切都是他自讨苦吃,可沈蔷意觉得依照贺静生冷血无情的性子,大概率是不会管他的。

沈蔷意对高俞林很失望也

很生气,她对他最后的喜欢也被消磨殆尽,可最终她还是狠不下心来漠视不管。()

毕竟是一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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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高俞林有没有骗她,对她来说,他的确给过她温暖。才刚到伦敦最难熬的那几年,他也的确给过她陪伴和精神寄托。

所以,她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到地下拳场。

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在她这里的滤镜,彻底粉碎了。

--

接下来的几天,沈蔷意都过得很忐忑,她很怕贺静生又来找她。

可出乎意料的是,贺静生并没有出现,也没有再联系过她,但倒霉的是,或许是受了过度的惊吓,她突如其来地生了一场大病。

一直在反复发烧,白天退烧,夜晚又重新烧起来,咳得她肺都要裂开了。

她本来白天还在坚持排练,直到后面被消磨得实在扛不住,请了假窝在宿舍里,Hedy很关心她,总时不时来宿舍看她。

沈蔷意意识薄弱,吃了药后一天基本上都是在昏睡。

Kiki给她买饭回来,她也一丁点胃口都没有。吃两口就作罢。

不过庆幸的是,好好休养了两天后,终于不再反复发烧,只是还有些咳嗽头晕等症状,她便打算重新回去继续排练,内心焦急得不得了,生怕自己拖慢了进度。

伦敦最近降温严重,天气也不好,刮着很大的风。

沈蔷意怕再度感冒,所以出门穿得很厚,还围了一条围巾,将脸裹得严严实实。

步行到歌剧院,这么一段不算远的路,走起来都费劲。

浑身无力,头晕目眩。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几口热水。

内心不断嘀咕,要是再不好,她是不是得去请个大师看看自己有没有沾上什么脏东西,病得这么邪门。

最可怕的是这几天,她几乎天天晚上都做噩梦。

梦到被关进八角笼的人是她,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是她,而贺静生就站在笼子外面,面无表情地旁观着,她扒着笼网声嘶力竭地求他,他仍旧无动于衷,甚至勾起唇角淡淡地说出两个字:“继续。”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一直凝着她,似乎在说————游戏从未结束。

沈蔷意每每都惊醒,而每每回想起,只剩下毛骨悚然。

她又喝几口水压了压惊,这才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抵达歌剧院。

明明巡演迫在眉睫,可大家都没有排练,一个个面色凝重在议论着什么。

不知道为何,沈蔷意觉得气氛很奇怪,很压抑,所有人都愁眉苦脸的。

Kiki正和几个人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连一向乐观的Kiki都唉声叹气。

沈蔷意走过去,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Cynthia,你怎么来了,好点了吗?”Kiki关心道。

沈蔷意点头,又问了一遍,“大家都怎么了?为什么不

() 排练?”

其中一个女同事叹气:“还排练什么,巡演都取消了。”

沈蔷意错愕地瞪眼:“为什么?”

“不知道啊,巡演的剧场都莫名其妙毁约了,取消了《胡桃夹子》的剧目,也是今天刚得到的消息,Hedy都快急疯了,所有高层现在正在开紧急会议。”Kiki说。

沈蔷意大脑一空:“所有的剧场都.....?”

Kiki点头。

这件事太过离奇。史无前例。

这次的欧洲巡演,从伦敦开始一直到巴黎结束,多个国家和城市,上百场的演出,统统取消。最主要是巡演的每一个剧场都毁约了?

怎么可能。

沈蔷意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胡桃夹子》是每年圣诞节芭蕾舞市场最受欢迎的剧目,在西方人眼里没有《胡桃夹子》的圣诞节是不完整的,甚至《胡桃夹子》也是舞团每年收入来源最多的剧目之一,所以巡演力度才会如此之大,如果不是什么不可抗力因素,是不可能取消的。

况且,临演出没剩多少时间突然宣布取消,舞团的损失可想而知有多惨重。

“难道是得罪什么人了?”又一个女同事疑惑地说道。

说着说着又哭丧着脸,“我们这么大的舞团应该不会倒闭吧?这跟封杀有什么区别?”

沈蔷意忽然眼皮一跳。

得罪什么人.....

正当胡思乱想时,有人风风火火冲进了排练厅,大呼小叫的:“OMG!你们猜猜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沈蔷意不自觉间攥紧了手。看过去。

正好与那人的目光一撞,对方也正看着她,眼神复杂。

“我听说,EthanHe撤资了!”

“........”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一记重创。

“完了完了,我们难道要失业了吗?”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

所有人都手足无措,像热锅上的蚂蚁。

兵荒马乱。

甚至还有人围到沈蔷意身边,七嘴八舌地问她————

EthanHe不是在追求你吗?怎么会突然撤资了?

你们发生了什么?

你得罪他了吗?

巡演是不是因为你才取消的?

嘈杂又尖锐的声音将她围绕,她越发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的响。

显然已经彻底懵了神。

Kiki在一旁护着她,大喊一声:“SHUTUP!”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手机的震动,才如大梦惊醒,她摸出手机看到Hedy打来的电话,这才逃一样地跑出了排练厅。

接听后,Hedy问:“Cynthia,身体好些了吗?能不能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沈蔷意应道,然后迅速朝Hedy的办公

室跑去。

奔跑的原因,腿更软,小腿还在发着抖,她站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抬手敲门。

得到Hedy的准允后,这才轻轻开门走进。

Hedy的确如Kiki所说,此刻急得心急火燎,脸色差得不比她这个病人好多少。

她见到沈蔷意,开口第一句就是问:“Cynthia,贺先生撤资了你知道吗?你们是不是.....闹了什么不愉快?”

跟其他人问的话,一模一样。

沈蔷意沉默不语。

她哪里敢惹贺静生不高兴。

“现在所有巡演都取消了,你可不可以去找贺先生帮帮忙?”Hedy握住沈蔷意的手。

沈蔷意垂着头,脸色苍白如纸。

才告诫自己要远离贺静生这种高度危险人物,如果再去求他,那他又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她又想起了那个恐怖的地下拳场。

猛地瑟缩了下手,往后退一步,正欲开口。

没想到Hedy又说了一个于她而言算是晴天霹雳的消息:“Cynthia,我刚刚说的是所有巡演,包括明年的《天鹅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沈蔷意倏尔抬头,目瞪口呆地盯着Hedy。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白天鹅梦也粉碎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还试图挣扎。

Hedy憔悴又绝望地摇头。

而后,再一次用力握住沈蔷意的手,语重心长:“Cynthia,不仅香港是他的地盘,整个欧洲也基本是他说了算,你去找他帮忙,这些问题都能轻松解决,既救了舞团,也保住了你的Odette!”

沈蔷意承认,原本听闻《胡桃夹子》的巡演都被取消后,虽然震惊又恐慌,但她仍旧没想过去求贺静生。

她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想着这个舞团已经近百年的历史,在芭蕾舞界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一定有办法捱过这次突如其来的危机。

可Hedy说无计可施。

贺静生一个中国人,整个欧洲竟然也成了他的天下,他的势力到底已经恐怖到什么地步。

回想起这几天做的那个噩梦,她被困在笼子里,他无情地说:“继续。”

这一次,终于轮到她了吗?

她的《天鹅湖》,梦了这么久的白天鹅。

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失之交臂。

虽百般不愿,可沈蔷意还是在挣扎片刻后,认命般点头:“OK…..I'lldoit.”

Hedy欣喜若狂,紧紧抱住沈蔷意。

沈蔷意一点都笑不出来,心情沉重得像是快要坠进深渊。

她行尸走肉般离开Hedy的办公室。

摸出手机,再次从通话记录里翻找出贺静生的号码。

闭上眼睛好几番深呼吸,每次想打都恐惧得下不去

手,可只要一想到《天鹅湖》,她就一咬牙拨了出去。

这一次还像上次一样,只响了一声就被接听。

沈蔷意瞬间紧张起来,吞了吞唾沫:“贺先生.....是我.....”

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又生病了吗?”

没想到他第一句会这样问。

“........”沈蔷意愣了愣,后背又发凉,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在监视她?

她压下惧意,没回应,又问:“您还在伦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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