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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弋默叹一息,“怕吗?”他轻声问。

邵禹思索须臾,诚实道,“怕啊,我也不是视死如归的战士,怕得要死还差不多。”

南弋吸气的声音清晰可闻,“知道怕了,就该吃一堑长一智。”他话说得重,邵禹却从中听出了仿佛要满溢出来的酸楚。他本意是打算撒娇卖惨的,他知道这一招对南弋十足的好用。可当他真实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邵禹便舍不得了。

“嗨,我谦虚着说呢,你还当真了。”邵禹插科打诨,“只是个病毒而已,又不是被人拿枪指着脑袋。别说不是一定会感染,就算是,不也能治吗?医疗队来得很及时,处置专业,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死亡病例,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本身基础病严重。这里数我身强力壮,哪能那么没出息呢。”

“甭贫了。”南弋显然没信,刻意平淡的语调中压抑着汹涌的后怕。

“不信?”

“不信。”

“南弋,”邵禹声音严肃了几分,他说,“我是在鬼门关前走过的人,别把我想得太脆弱。”

南弋怔然片刻。

有些话,邵禹是准备留待以后有机会,面对面掰扯清楚的。但有时候,形势所迫,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也没必要欲言又止的。跟南弋的心理负担相比,其他事情对他来说都没那么重要。

“我之前跟你提到过吧,就是没说的那么仔细。那是我十八岁的时候吧,车祸挺严重的,”邵禹冷静地叙述,“据说手术做了十几个小时,在ICU住了半个月,下过三回病危。”

南弋静静地听着。

“醒了之后,大脑血块清理得不干净,压迫肢体,好一阵子没法下床,也说不清楚话。我就是在那一阵子对林雨辰产生的错觉,”邵禹平静地提及这段经历和这个人,“当时也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每天陪着我鼓励我,渐渐地就养成了一种依赖的习惯。我也是在他这次回国之后,才调查清楚,当年我的行踪是他出卖给邵琦的,所以那时候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也不知道是为了监视还是真的有点儿愧疚。我也不是蓄意报复,我给了他选择,但是也利用了他。我没料到他会怨恨到你那,这件事不管怎么说,责任都在我。”

“你道过歉了。”南弋提醒。

“是,我明白。”邵禹继续,“我今天提这件事,不是为了说那些没有用的车轱辘话。我真实地面对过死亡的恐惧,这种事当然不是这次有经验下次就会应对得当,但至少是有一些心理准备的。我说我完全不怕死,那纯属吹牛,可我更怕死得糊涂。你,明白吗?”

他郑重道,“南弋,你不要想太多,更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意外是人力没有办法控制的,我就算不是在这里遇到这件事,谁又能保证在地球上任意一个角落就不会遭遇自然灾害、火灾、车祸或是什么疾病、猝死之类的……”

“好了,”南弋忍无可忍,“你别胡说八道了。”

“行行行,”邵禹举起一只手,意识到南弋看不见又放下,“我不胡说八道,你也别胡思乱想。这边情况稳定,隔离期预计再维持二十天,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就会陆续解封。”

“我知道了,你们不要掉以轻心。”南弋下意识叮嘱半句,“算了,医疗队的专家比我在行,你老实听话。”

邵禹发笑,“你听听,什么叫老实听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嘱咐幼儿园小孩儿呢。”

南弋琢磨了一下,好像也是,他关心则乱,“对不起,我没注意。”

“你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这叫知错不改。”邵禹嘴上抱怨着,情绪却透露出一丝愉悦,“算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让你占那大几岁的便宜又不会掉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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