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1 / 2)
可对江项禹而言不是,他的人生中少有见到温暖记挂,亲人尚且想不起他,何况陌生人?
他曾经跟了小姑娘好几次,想要报答,但是又不敢出现。
如果没有日后的相逢,这段故事也就戛然而止,不过是某个男孩子少年时遇到的,少的可怜的慰藉,待以后光阴远去,他可能也不会记得小姑娘的脸,小姑娘的声音,只会记得这份温暖。
但江家出事了,意外走水,主母和几个孩子都没了,家里没了男丁,无以为继,没办法,江元冬便将放养在祖宅的江项禹接到了京城,当时江项禹已是少年。
他再次见到了晋薇。
这次就比较有戏剧性了,少女晋薇遇到麻烦,江项禹出头帮忙解决,晋薇早已忘了当年帮助过的小男孩,小男孩也并不知道当年的小姑娘会长成这么漂亮的少女。
遇到的这个麻烦不怎么光彩,晋薇不好意思留真名,江项禹刚刚被接到京城,家里家外盯着的人很多,也并不想出风头,便只说了个排行小名。
京城不小,可两个人就是有缘分,自此之后见了好几次,性格中有反差和互补,在家初见的好感,很容易情窦初开,心生绮念。
少女与印象中的小姑娘慢慢靠近,越来越像,终有一日,江项禹看到了当年戴在小姑娘身上的玉佩,问她,她说本就是自己的,自此,像是命运的牵引,少年一头扎进了爱河,再不能退。
命运总是无常,在二人经历很多误会,互相倾吐心声的时候,发现最大的误会竟然是名字,他们的身世并没有问题,可少年的妹妹,少女的兄长,早因青梅竹马定了亲,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不会再接另外一桩亲事。
前路可见的艰辛难过。
长辈并不同意这桩亲事,并且觉得丢人,试图分开二人,将所有压下去,少年一路成长从未被优待,这次仍然被打压,他并不意外,因为这好像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人会怜惜他,除了晋薇。
他第一次没有屈服,没有算了,他反抗的很激烈。
晋薇从小到大都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次却生了反骨,因为在她看来这事有难度,却并不是什么绝对不允许的卑劣行为,她只是心仪一个少年,二人光风霁月,到底有什么错?
“……但是后来就不行啦。”白婆婆摇了摇头,“很难撑下去的。”
夜无垢:“他们自己坚持不住了?”
白婆婆垂眸,映着风中的花枝:“少年人情热赤诚,有情饮水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纵使全天下阻拦,也要披荆斩棘,志气是很远大,可有多少人,能抵得住全天下阻拦?”
“父母将你养大,你当真能舍弃雪原?生恩怎么算,养育之恩怎么还?嘴上说的再硬气,你真能过得了自己的良心?”
“过日子不是风花雪月,柴米油盐的消磨,热情的减退,你真的能撑得住时有郁气的争吵?吵一次可以和好,两次也可以,三次四五次到最后都数不清了……分房而睡时,可会觉长夜寂冷,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和不甘呢?”
“有一个人有那么一次的不坚定,一点点,就会引来对方的失望,失望的种子发芽,会有犹豫,会有犯错……很多时候,让你觉得对方陌生的瞬间,不是时间或付出与否,而是两三件不能挽回的事。”
朝慕云听着老人的话,眼前似乎能勾勒出这对情侣相处时的画面。
从两小无猜,到情窦初开,情炽之时,眼底只有彼此,哪怕只是错肩时一个对视,短暂视线相撞,都会觉得甜蜜……他们是赤诚的,是投契的,在最该被祝福的年纪,却一步步被世情裹挟下,终成陌路,着实让人难过。
有情人的故事,听起来总是隔了层纱,感觉波折出处,又像千篇一律,话本子里都有,但当事人其实各有各的苦,只是晚了一步,就晚了一辈子。
换作别的人丁兴旺的家族,甚至不用改名换姓,稍微注意点,或住的远些,有些事不是不能解决,但晋家俞氏寡妇持家,最重要的就是名声,最不能犯的错就是规矩,否则以后的事都不好办,人脉也不好发展走动,俞氏必会严防死守,而江家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成亲大事,是结两姓之好,都拴在一家算怎么回事,必定也不会允。
白婆婆有很多话没说,表达隐晦,但朝慕云听得出来,当年的江项禹和晋薇,反抗的相当激烈,甚至有可能私奔过,但日子可能并不那么好过,世人的眼光,生活的不易,家人的追找,每一样都不是那么好应对的。
这还是尚未成亲,如果成了亲,孩子怎么办,和他们一起隐姓埋名么?如果孩子被欺负,被辱骂,他们怎么解释?孩子都有家族长辈走动,不管爱恨,说出来都是一大家子,可他们的孩子注定孤苦伶仃,没有依靠,再往后想一点,孩子以后长大了,怎么说亲?
有些事你没想,不在意,它可能不是个问题,但你一旦想了,在意了,问题越滚越大,会越来越让你害怕,让你觉得无法应对。
“晋薇出嫁之后,二人便再无联系了?”
“我知道外头在怀疑什么,”白婆婆道,“但我可笃定告诉你,他们之间清清白白,都是好孩子,从未有逾矩之举。”
她叹了一声:“情自是难断的,越了解,对方越优秀,就越忍不住被对方吸引,我不能说他们之间现在没有情愫,反而他们惺惺相惜,是世间最了解彼此的人,哪怕到了今日,若对方有难处,他们仍然会愿意为对方付出努力,但更多的,不可能。”
夜无垢微讶:“竟然男人君子,女人也贞烈?”
这都不是简单的情爱了,是知己,也有义气,女人忍得住也就算了,男人竟然也忍得住?
朝慕云看着白婆婆:“晋薇丈夫之死,官府去查,皆讳莫如深,婆婆可知晓些许?”
“那是个意外。”
白婆婆似乎看出了朝慕云冷,给他添了热茶,让他捧在手中:“我不知史晋两家为何结这个亲,同在京城,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我是俞氏,就算想结门好姻亲,也会尽量为女儿寻个稍远些的地方,远离口舌是非,但偏偏就结在了京城,互相想打听些什么,都不太难,妻子的是非,情思是否系于己身,别人不知道,身为丈夫的人岂会不知?”
“偶有一次在外面被调侃,饮了闷酒,又遇到了当事人江项禹,史家小子就同他发生了争执,打了一架,江项禹从小是有分寸的孩子,就算打架,也不可能下手太重,当时众人拉开,两个人都是没事的,可后来史家小子回去,就染了风寒,明明平时没病没灾,身子康健的很,丈夫也去看过,绝对不存在什么严重的外伤,或阴毒下毒之法,就是个意外,可就是一场风寒,史家小子死了,你说史江两家,会不会有仇?”
“那是得有仇,”夜无垢摇着扇子,“没准史家看晋薇这个儿媳妇都会不顺眼,把账算在她身上。”
朝慕云自也更懂,所以齐氏和晋薇的婆媳关系也更微妙。
那本案中另一个仇恨点就出来了,齐氏对江家,是存在仇恨的,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时活蹦乱跳好好的,突然死了,大夫再说无有任何异样,她也很难不阴谋论。
但是她丈夫呢?
朝慕云敛眉:“您对史明智,可有了解?”
“没见过,”白婆婆摇了摇头,“只知道他是个很会钻营,又胆子略小,有色心没色胆的人。”
好色?
朝慕云几乎立刻想起晋薇庄子房里,那个她非常讨厌,用针剪戳烂的男人荷包。
“他对晋薇……”
只四个字,白婆婆就意会了:“反正不会做真正的恶心事,口头说几句,算得了什么?谁还跟一个老头计较?”
朝慕云瞬间懂了,死者史明智这个‘爱好’,引来的恐怕不只是晋薇的厌恶,还有对晋薇十分看重的,江项禹的仇恨,以及妻子齐氏的不满。
白婆婆见两个人若有所思,又道:“若是信我老婆子,你们就别在那些所谓的私情之事上下心思了,什么都是懂事的孩子,纵心有牵念,也是发乎情止乎礼,据我所知,他们从未有私会过,最多就是同在京城,不小心在人多的机会偶遇,说两句话而已。”
不见面,不说话,相思难熬,见了面,说了话,相思更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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