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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夏夫人的模样,又止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泪水簌簌而下。只有庆阳伯还是勉强端得住,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欲按礼部的教导行国礼。夏夫人和贞筠这才如梦初醒,跟着跪下。

婉仪一时面色惨白,她忙起身道:“爹、娘……”

可才说了两个字,就被身边的女官劝阻:“娘娘不可,先国礼后家礼,这是规矩。”

婉仪如遭重击,她被女官们柔和地按回宝座,她的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父母和姐妹跪在地上,向她磕头。他们的头撞击在光滑可鉴的地砖上,砰!砰!砰!和她越来越快的心跳交织在了一起,就像擂鼓似得。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随之颤抖。

就这短短的一炷香,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殿中,又像飘在云端,有那么几瞬,甚至像是在火里翻滚。她有时知道自己是谁,有时又不明了自己是谁。她禁不住问自己,神佛让我来到这人世,就是让我在这金陛玉砌中做一个孤零零的囚徒吗?

第132章 至亲至疏乃夫妻

若是贞筠没有出事,本该是她和李越成婚!

婉仪以为国礼之后, 就是这酷刑的暂停。她可以屏退左右,将自己的疑惑、迷茫,向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倾诉。可事实却证明, 她还是太天真了。

父亲对着她躬身, 口称她为娘娘,说得是:“……望娘娘不要以儒夫妇为念, 惟敬小慎微,勤谨恭敬以侍皇上和两宫,方不负天家对我们夏氏一族的恩典。”

只这一句就将婉仪的满腔不愿堵在喉头,夏夫人看女儿面带愁苦,还以为她是骤登高位, 忐忑不安,可她身为内宅妇人, 这个时候也只能教孩子一点儿如何侍奉婆婆和照料家事。可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因为宫内和宫外差得太远了,两宫女主和寻常婆婆能一样吗,这一个诺大的紫禁城和小门小户也是云泥之别啊。说到最后,她就只能说:“娘娘千万保养好身子,一定要趁着年轻, 生下一个哥儿来。这才是最实在的。还有,皇上是真龙天子, 你一定要谦恭驯顺,体贴温柔,不要触怒了万岁。对了, 宫中可还有其他的嫔妃?”

婉仪摇摇头, 夏夫人喜不自胜:“这是好事啊, 娘娘说不定还有太后娘娘的福气咧。不过万一皇上有那方面的意思,娘娘可得贤惠大度,不要妒忌生事。”

庆阳伯夫妇说这些自然是出自一片爱女之心。如是和他们家境相差无几的人家,他们还能安抚女儿,日子关键要过得舒心,如果女婿有宠妾灭妻的举动,娘家不会袖手旁顾。可婉仪已经不是一般的高嫁,她是一步登天。莫说婉仪本人,就是整个夏氏一族的命运都在朱厚照一念之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就只能教女儿卑顺,尽量讨得丈夫和婆婆的欢心,保障前半生,再生个男孩,后半辈子也就有了指望。

贞筠当然明白姨父姨母是为姐姐打算,但她跟着月池和朱夫人这么些年,已然明白,这样的教法并无大用,而对本就不想嫁的婉仪来说,亲人如此的说辞会更加剧她的心理负担。她想了想,忽然道:“差点忘了,姨父姨母虽已经拜见过了两宫太后,可是还没有见过皇上。若皇上今日得闲,等会儿说不定就要召见。我们这个样子去可不行。”

说着,她就把谷大用派来引路的小太监召进来一问,小太监虽不知她是何意,但顺着说就是了:“正是呢,奴才本打算稍后再进来提醒,不想恭人已经先一步想到了。”

贞筠道:“那就劳烦公公叫人陪姨父姨母去更衣,我就陪娘娘去。”

婉仪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两姐妹同进内殿,各有宫人跪在她们身前高举沐盆,一旁又有八个侍女雁翅似得屈膝而立,手里依次捧着香胰、巾帕、面药、脂粉。婉仪见贞筠卸下一对沉香木镶银手镯,并两只金镶翠戒指,便知她在京中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因而略略放下心来。之后又见她身穿霞披,举止有度,对这样阵仗的服侍竟然有点司空见惯的意思,婉仪不由感叹道:“一别四年,筠儿早已长大成人了。”

贞筠侧头笑道:“我就是长到八十岁,也是姐姐的妹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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