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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蚂蚁,一见她至,有心追问,却被她一句话堵了回来:“我实在是太累了 ……”

贞筠只得住了口。卧入帐中后,她仍能听见她隆隆的心跳声,就如擂鼓一般。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贞筠有心询问,都不知从何问起。忽然之间,月池动了,她道:“……贞筠,我们去海外吧。”

“我们明天就走,先赶到泉州港,在那里和时春会合,然后坐上佛郎机人的船。我们可以像我当年一样藏在船上,等到了大海中央,他们发现我们,也没办法了。我可以给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把我们带到欧洲去……”

她絮絮叨叨,说得天马行空,全然不似过去的缜密。可贞筠却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含笑应道:“好,那我们就换个地方住。”

月池的兴致越发高昂了:“让我想想,我们去哪儿了,去希腊吧。我以前在那里还有一处房舍,那里的海真的很美,我们可以行商为生。那里是……”

她突然说不出话来,那里还笼罩在教会阴影下,猎巫运动猖獗,无数女性死于酷刑之下,枷锁是无处不在的。

贞筠紧紧地抱住她,她的眼泪像山谷的泉水,无声地沁透衣裳。贞筠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似得哄着她:“别怕,别怕,没什么可担心的,总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月池合上眼,耳边响起刘瑾的最后通碟:“我最多帮你拖延十天。杨玉已经起了疑心,他要坚持查下去,我是兜不回来了。你知道皇上是什么样的人,这件事你必须自己去说。否则的话,你自是不会有大事,可张彩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有那个嘎鲁,只怕连骨灰都要被扬了。哎,好歹共患难一场,我也不想他就这么没了。有些事,该放下就要放下,千千万万个妇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怎么就不行呢?”

月池喃喃道:“我就是不行,我从来都不行……”

她这样的人,也成了将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开始逃避一切。贞筠很着急,可她却什么都问不出来。她只能想法子,让她暂时从这种状况里解脱出来。

成化以前,溺毙女婴的现象非常严重,引起了宪宗爷的关注。宪宗颁发禁令:“人命至重,父子至亲,今乃以婚嫁之累,戕思败义,俗之移人,一至于此,此实有司之责。自后民间婚嫁装奁,务称家之有无,不许奢侈,所产女子,如仍溺死者,许邻里举首,发戍远方。【1】”

然而,到了正德年间,虽有禁令加身,但百姓生活困苦,在女儿过多时,还是选择了悄悄遗弃。只有少数的地方官,仁慈爱民,设置了育婴堂,收养弃婴及家庭条件困难的女孩。月池在宣府时所散的家财,正是用于育婴堂中,给当地的孤儿寡母,一个容身之所。

可如今,夏皇后亲自颁发懿旨,言说:“父子之恩至重,死生之节非轻,既萌人世,非命夭殇,上违天理,下灭人伦,恶莫大于此矣。然无知庶人,因贫所致,戕害其子,又实可悲可悯。今仰承两宫太后慈谕,于两京设育婴堂,以慈幼恤孤,为国祈福。”

王太皇太后此时已缠绵病榻多日,朱厚照对这个祖母,亦有几分真情,当下要大办法事。可婉仪却提出了这个请求。张太后对这个过于跳脱,牝鸡司晨的儿媳越来越看不顺眼:“这自有外头相公们操持,何须你跳出来。”

可出乎意料的是,病得骨瘦如柴的王太皇太后却是一口应下了,她浑浊的眼中淌出泪水:“……成化爷,其实是个心善念旧情的人。我不怨恨万氏,毕竟是我来晚了,可我也没想多要啊,可他为什么、为什么连一点点的心都不肯给我呢?”

这样的话,可谓出格至极,连张太后听了都变了脸色。朱厚照沉默半晌,握住祖母的手道:“皇祖也不想如此,只是情之所钟,又岂是人力可为?但他泉下有知,必定也会感激您关怀子孙的恩情。”

贞筠因此带着月池去了育婴堂,见到了一个她万万没想到的人。已经长成大姑娘的三丫跪在了她的面前:“李父母,您可还记得我吗?”

月池一怔,她扶起来她,一语未完,已是泪如雨下:“原来是三丫,都长这么大了……”

三丫就像小鸟一样,在她耳畔叽叽喳喳。她说了很多很多事情:“……鞑靼人再也没来打我们了。我们开始做生意。刚开始大家都不乐意,都恨他们。可杨总督来了,他劝我们说,那些以前来抢我们东西的人,都受罚了。这些来做生意的,也和我们一样,都是苦命人。他们有的连盐都没吃过,只能喝牲畜血。我们慢慢就开始做生意了。”

月池想了想道:“杨总督是杨一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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