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2 / 2)
手指似乎有针刺,透入心里,司马庚神情寡淡,“崔呈、徐来占着名份,天下人不会妄动,这二人若独活一个,江山改易它手,朝内朝外党同伐异,血流成河,若都死了,天下大乱,她费尽心血打下的江山,顷刻间便能分崩离析,只有两个人都活着,才会相互牵制,博得些许平稳的局势。”
面容冷峻的男子不为所动,司马庚能理会他心中所想,却还是劝道,“她不在,更该替她守好江山才是,暂时勿要打草惊蛇,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她。”
“无论是哪里的地宫,多有保命逃往的通道,这些通道入口出口都极为隐蔽,不要拘泥于王城,有些地道可能接通了江河暗流,或是荒山野岭,可一面着人假意投诚崔呈,一面盯着进出他们营帐的人,查崔呈父子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他们必然最清楚,陛下最后出现的地方。”
“如果陛下还活着,崔呈必不会饶过她性命,你们一定要快,赶在崔呈之前,找到她。”
一旦她真的出了事,天下必是另外一番混乱的局势了。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司马庚有些精神不济,坐下靠回车壁,阖目养神。
洛铁衣眸光落在废帝面容上,那清贵俊美的容颜落入照进窗户的日光里,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几乎透明,呼吸极静,几乎欲与灰尘一同化去,洛铁衣看不穿此人,但至少在所有人里,只有废帝曾意图清理崔呈父子三人。
显然崔呈并不是废帝心中可安稳大局的人,只要目的与其一致,便不算敌人。
洛铁衣不再多言,移形换影,很快消失在了队伍里。
“报————崔家父子假意被擒,实则与司马逆贼背地勾结,构杀陛下,陛下尚在人间——”
“报——崔家父子谋逆篡位,罪不容诛——”
消息如柳絮飞入陵林城,早有快马带入军中,哗然声起,因着没有实证,半数人并不信这样的谣言。
“安定侯自己重伤未愈,下榻都困难,坐着木椅,以父亲之尊,在灵堂前足守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我劝了许多次,他都坚持守灵,短短七日,人已经瘦得脱形了。”
拳拳爱女之心,叫人动容。
博文侯崔灈义愤,指天为誓,道他若有二心,来日叫万箭穿心而死。
他言之昭昭,掷地有声,平息了臣子的质问和议论闲谈。
另一股拥立徐来为帝的呼声也越来越高,除了尚在观望的臣佐,文武百官差不多分成了两派,各执一词,每日灵前吵闹不休。
于节冷眼看着,“少府宫中有一床寒玉,可保陛下龙仪不变,暗卫与禁军是陛下亲卫,已带麒麟军重新搜查陵林城,彻查越地王宫,我等不如暂缓归京行程,朝政由三台政务大臣共同决议,等待十日,看结果如何,再做定夺。”
若是当真有异常,这般密集的搜查,必定无所遁形,且若传言是真的,陛下还活着,那便是天佑大成了。
群臣都附议,“正该如此,若有人构陷谋害陛下,当诛九族,严惩不贷。”
崔灈神情带着些激动,“若阿九平安,我崔灈愿折寿此生。”
话说完,臣子们看他的目光,怀疑散去不少,又温和可敬了许多。
崔灈见状垂眼,遮住眼底的阴鸷,实是想不到,这群迂腐的老顽固,也有真心忠于一名女子的一日。
连日来的不顺,已消磨了最后一丝歉疚,难过,崔灈看向猎山的方向。
小九,你不要怪兄长,便安安静静死在外面,再不要回来吧。
下辈子,勿要投在帝王家,平平常常长大,做一个被父兄疼爱的好姑娘,好女儿。
崔漾靠在一块青石后,听着远处一片狗吠中,徐家家臣的争吵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槭枫木,此处距离猎山悬崖已过了两条江,江水甚至分了三次岔,竟也被他们寻到了此处。
狗吠声忽而狂烈,汪汪汪兴奋地朝这边叫嚷,欲挣脱缰绳往东边纵跃,正争吵的家臣们立刻大喊一声,召集人手,“灰狼鼻子灵,那边有情况!都跟我过来!”
“速度要快!谁找到女帝,将军赏百金,田宅百倾!”
第81章 、并没有多少顾忌
禁军搜检到距离越国王宫背后十里开外的猎山, 在一户猎人家中寻到了线索,朝野哗然。
崔呈依旧卧病在床,崔灈十分急躁, “想不到这些人这般卖力,这么快就查到了猎山, 另外洛青衣几人似乎有所察觉,他们的武艺高强,从越王那儿收来的死士完全不是对手。”
“当初不如就安安分分做一个侯王——”
“住口——”
崔灈勉强道, “儿子只是觉得四兄说得对,我们根本不必要夺阿九性命, 她于情爱一事上极不上心,只要她没有子嗣, 江山还能落在外人身上不成。”
崔呈低呵一声,“落子无悔,瞻前顾后能成什么事,她的医毒术,连陈林都赞不绝口,你想怎么叫她没有子嗣,孩子接连夭折, 不一样要怀疑到我们头上, 此时趁乱拥兵,有自保之力,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如果不这样做, 她的帝位只会越来越稳固, 我等再无时机。”
且儿子年轻有时间等, 他能等多久, 如今他年过五十,还剩多少年岁可以等,司马慈这一役是天赐良机,天予不取,人复何为。
见儿子垂着头,崔呈缓和了神色,“戒急用忍,难道现在的境况,还比司马望舒重回上京城还要艰难么?”
“别忘了,盛骜是我们的人,十万麒麟军,就算硬打,也未必没有胜算。”
崔灈定住神,崔呈继续道,“当初只说她先叫禁军护送我们出地宫,并没有提及地宫里的情况,那女尸骨骼的体征确实与她相似,加之有天子印信,旁人只当你我认错了,不会多想什么,地宫里的人都死了,洛青衣等人便是怀疑,也没有实证,且她一死,国一日无君,时间长了,背后的原因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崔呈端茶喝了一口,“就算她活着回来指认我们,也是一家之言,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我是她父亲,纵是有千错万错,她也动为父不得,勿要忧心。”
崔灈长舒了口气,回禀道,“废帝身边有高人保护,十二坊那群人不是对手,废帝已进了陵林,杨明轩几人似乎信重他。”
碗盖撇了撇浮沫,崔呈手执碗盖,撇了撇浮沫,“他身份虽然特殊,但手里无兵,无需在意,他要是想搅动局势,就让他搅,你暗中收买可能被收买的臣子,回京之前打点妥当便可,十月岁正,祭祀大礼、年末官员升迁课考,国库缴税,桩桩件件,群臣必会在此之前,提议另立新君。”
崔灈应声,崔呈理了理麻帐,因着丧事,床帐被褥用的素色,他已经带够了,满目都是白,也看够厌烦了,“爱财的给财,要权的给权,单就废除税改,恢复前制这一条,就能叫不少朝臣意动,这天下,到底还是世家权贵的天下,终归是要有主的。”
崔灈低声称是,行礼告退了。
章戍调任廷尉,除了刑法审案,破案追踪也在行,锁定猎山范围后,两日内找到了山崖上近百人行走移动的痕迹。
血迹渗透进泥土里,虽已被大雨冲刷过,依旧不可能雁过无痕,猎犬将一行人带到崖壁边。
那山崖深数丈,江风凌冽,江水湍急,立在崖边往下看,仿佛一张能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烈日灼阳,叫人一阵阵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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