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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此刻,方嘉鸣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发麻。他想起联赛前的技术交流会上,林永森跟他那段莫名其妙的闲聊。

林永森说他的儿子八岁开始练球。那时他还觉得古怪。现在他才知道,他口中的“我的儿子”并不是林树,而是林路。

“这个时候你们在江城?之前你不是说你在北方读的中学吗?”

“我是在江城出生的。但是后来为了给林路求医,我们全家都搬去了北方,直到后来.....才搬回来。”

“求医?”

林树的声音很轻:“重度烧伤,导致后来器官衰竭。”

方嘉鸣一下哽住了,不知该如何回话。

“八年前,我们家发生了一场火灾。”林树手里攥着那张照片,手指不停在边角处画圈,一直机械地重复。

“家里只有林路、我和板栗。我跟板栗在房间里睡觉。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林路把门踹开,把我救了出去。”昏暗的灯光下,林树右臂的伤痕却格外显眼。

“火越烧越旺,床单、窗帘、书架都烧着了。但是板栗还在房间里,我就想进去救他。林路把我拦住了,自己冲了进去。”说到这里,林树忽然顿了几秒,“......后来,我先看到板栗尖叫着被扔了出来,然后,然后......林路就被担架抬走了。”

林树扎着针的手背又开始颤抖,方嘉鸣转过头去,轻握住了他的手背。

“重度烧伤患者的痛苦比其他病人更甚。他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但却有清醒的意识。不能动弹,不能自理,要一直忍受钻心的痛苦。林路坚持了很久,换了好几家医院,花了不计其数的钱,但是他的伤太重了,身体情况越来越差。那时候我经常在医院陪他。”

“那天是林路十九岁生日前的一天。那天下午,我妈还特地买了蛋糕,林永森也说会早点来医院。但是林路没等到他们回来。我靠在病床边上打瞌睡,忽然听到有人叫我。”

“我睁开眼睛,林路正在看着我。他说,林树,林树。我答应了一声。然后他就跟我说,他很累,他想睡觉了。我那时候不懂他的意思,我说你睡吧。”

“十分钟后,林路就走了。”林树的眼皮合上又睁开,“再之后就是满世界的尖叫和哭声。林永森赶来医院的时候,我躲在病房的角落里,他掀开窗帘把我揪了出来。那个眼神......像是我亲手把林路杀了。”

“林路病重的时候,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大家都还对那场意外闭口不谈。林路走了之后,家里就变得越来越古怪。家里的钱花光了,林永森也变得阴晴不定。那时候我才知道,一个人的死,并不是终点,而是其他人痛苦的开始。”

“林永森的脾气越来越差之后,他砸烂过柜子,摔碎过电视。我妈没日没夜地掉眼泪,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频繁地夜不归宿。再后来有一天我在家里撞见了刘频和我妈......”

“刘频?”方嘉鸣蹙起眉头,“原来那个老领队?”

“是。”林树自嘲地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所以后来他才会突然辞职。东窗事发了,他跟我妈连夜跑了。”

“这八年来,林永森经常喝到烂醉。有天我妈不在家,他就踹开我的门。他很高很重,用腿把我压在床板上,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为什么死掉的是林路。他一直这样问,大概问了上百遍。”

“我快窒息的时候,第一次体会到了濒死的感觉。那时候我甚至在想,这感觉也不算太坏。后来,他浑身酒气在我房间的地板上睡着了。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什么死的是林路,为什么死掉的是跟他那么像、他那么喜欢的林路?为什么林路要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冲进火海?他明明可以不用死的——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方嘉鸣低声问:“所以后来,你就习惯睡在壁橱里?”

林树没有回答,但答案昭然若揭。

窗外又响起了雷鸣,狂风摔打着树干,像是想把整座城市连根拔起。

“这样的事发生过无数次,每次我都感觉他似乎真的想把我杀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我总是在问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如果当时死的是我,是不是后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事发生。”

林树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声音随着哽咽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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