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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邪祟(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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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心中有了定数,乐无涯仍没打算提防戚氏。

一来,他自认光明磊落,不怕有人刺探。

二来,戚氏母亲去世,孝期没过,就被从桐庐带至举

() 目无亲的上京,嫁给一个陌生人,着实可怜。

乐无涯想对这个没了母亲、独在异乡的姐姐好点。

他咂摸着:“大妮,大妮……听起来是个乳名。不然起个大名儿?”

戚氏女:“阿婆说夫为妻纲,起个什么名,全听大人的吧。”

乐无涯往喜床上一靠,往嘴里丢橘子瓣儿:“纲不纲的,我不在乎这个。要我说啊,大妮儿就挺好。但这个名字,是不是你只想要妈妈叫?”

戚氏女没吭声,只是扭过头,认真地看了乐无涯一回。

乐无涯忙活了一天,此时一身骨头都疼,见这姑娘既不害羞,亦不见外,便索性赖唧唧地往床上一猫,嘴上又没了个把门的:“怎么样?你夫君高低不错吧?”

戚氏女难得松了些口风,点点头:“是不错。”

乐无涯:“……那我能不能不睡地下?”

戚氏女:?

乐无涯抱着被子往喜床内侧缓缓挪动,委屈道:“我可不是耍诈,是我以前受了伤,身上受寒,就要伤风胸痛,骨头也会疼。你到时候还要照顾我,多么麻烦。”

戚氏女确实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可我也不想睡地下。”

乐无涯提议:“那便只睡在一起?你在外头,我在里头,中间放个枕头?”

戚氏女同意,便起身去卸妆。

在镜前坐下后,她凝视镜面许久,巍巍不动。

她忽然道:“我第一次这样好看。若她看见,定是欢喜的。”

“她”是谁,不言而喻。

她指着自己难得有了几分娇妍之色的面庞,问乐无涯:“我这样的妆容,该叫什么?”

乐无涯在床上一滚,就把自己裹成了个细条条的被子卷,趴在床上瞧着戚氏:“木兰诗中有言,‘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便是如此吧。”

他知道有许多有关“红妆”的侧词艳曲,都与此时他们新婚燕尔的情境相合,说来也甜蜜悦耳。

但乐无涯想来想去,恐怕还是这句最合她心意。

这乐府诗通俗易懂,戚氏能明白其中之意。

她眼底浮现出薄薄的一层泪光:“好。她能看见,小二也能看见,真好。”

但戚氏确是生性刚强。

那泪光在她眼中转了一圈,便消失了。

她回过身,清淡眼波在红烛映衬下,愈显坚定:“‘红妆’……”

“从此后,我便叫红妆吧。”

……

然而,乐无涯还是喜欢叫她戚姐。

旁人调笑他们情笃,阿姐阿弟的也叫得出口,可乐无涯知道,他们几乎真的处成了姐弟。

在她孝期中,乐无涯搬来了一张软榻,与她共居一室。

孝期过后,他们仍是一切照旧,谁都没再提同床的事情。

只是这“姐弟”,有皇帝插手其中,算不得纯粹。

他知道,戚姐偶尔会写些文字,以报平安之名送到宫里

去。()

他并不在乎,面对面地教她习字临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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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戚姐的字就写得比他还要好了。

乐无涯最擅长临他人的字,只瞧过一眼别人写的,就能将笔锋都学了去,对自己的字却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丑得一骑绝尘。

他在外应酬、因饮酒头疼时,戚姐会为他冲醒酒茶。

他旧伤复发,起不来床时,戚姐会端着一碗蜜饯,哄着他喝药,说再不快点喝就顺着鼻子往里灌了。

这便是他乐无涯前世的最后的一个家了。

虚假,却又温暖。

……

送别了郭家兄妹,乐无涯在尘烟中立了许久,才慢慢走回了衙门。

兄妹俩来时,他满心喜悦。

走时,他却被勾起了满腹不愉快的心事。

他倒是有心去买醉一场,可这具身体显然不怎么擅饮。

他还记得上次不慎酒醉后,泼陈员外一脸酒的事儿。

这身体可得精心伺候着,万一将来闻人约后悔了,闹着要回来,他还得还他呢。

就算为了他,也得保重。

在乐无涯盘算着要找个僻静地方窝着缓一缓时,他已走到了衙门口。

一个快乐的声音响了起来:“哟,太爷回来了!”

不等乐无涯反应过来,就见衙役何青松异常激动地扑了上来:“太爷,上京有来使,孙县丞已经把人带进衙啦。”

乐无涯不得不收起一切悲伤:“上京来使?知道是谁吗?”

“知道!”何青松点头如啄米,“就是夜审那日,您派着和我们一道去小福煤矿的金吾卫大人!会使火器的那位!”

姜九皋?

乐无涯迈步入堂,看到了被孙县丞密不透风的寒暄折腾得两眼发直的姜鹤。

孙县丞再会察言观色,也捉摸不透这位八风不动的金吾卫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但乐无涯瞧得出,姜鹤生平没见过这么健谈的人,在发憷,在想找个什么地方藏起来。

看见乐无涯回来,姜鹤猛然立起,面无表情地激动了一下。

不知怎的,每次看见闻人县令,他都要无端地兴奋,仿佛那个当年在边关天狼营驰马的寡言少年,正在他体内快活地蹦蹦跳跳。

乐无涯入堂行礼问安后,直问道:“敢问姜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姜鹤行伍出身,倒是更习惯这样直来直去的问答:“上京之人,遣我来送礼。”

他递来一封厚厚的信,用火漆封了。

乐无涯接来,刚入手,便觉得这不像是信。

待他拆开,眼睛险些被晃花了。

只见里面是一厚沓白花花的百两银票,垒作了一块结结实实的小方砖!

乐无涯两眼放光,一切忧愁一扫而光:“敢问是谁?”

不等姜鹤多言,他心中已有计议。

……八成是那位不把钱当钱的善财童子。

可这回他想错了。

姜鹤答说:“是六皇子。”

乐无涯一滞:“谁?”

他分明记得,自己这学生是个不喜奢华的,笔墨纸砚均是皇子标配,住的宫殿更是雪洞似的,全不似七皇子奢华成性,剑柄都要镶嵌宝石。

可他这哪里是不懂奢华?

几千两银票不仅说给就给,还知道不用千两面额的,用百两银票扎成这么厚厚一垛,当着孙县丞的面送出来,几乎是在给乐无涯撑门面了。

果真,一旁的孙县丞眼睛都瞪圆了。

好家伙!

他只听说过下面的人用银票贿赂上京官员、人家还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可从没听说过钱还能回头的!

乐无涯这一惊非同小可,半晌才顾上问:“六皇子可有手信带来?这些银两,我待作何用途?”

“无手信,只有口信。”

姜鹤清一清喉咙,答:“这些银两,资闻人县令于南亭修路架桥。我再来时,希望路途顺畅。能早至君身侧片刻,便是人生至幸。”

姜鹤口齿清楚又冷淡地复述完了六皇子的话,想,六皇子待闻人县令真是不薄。

姜鹤心思单纯,看闻人县令就像看当年的小将军。

他被人厚待,姜鹤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欣慰。

至于乐无涯内心之震惊,他暂且是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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