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这人说变脸就变脸,唐承一脸震惊地盯了他几秒,又看看江月疏,后者和谢逢则同样淡定。
唐承以为他只是不耐烦了,没多想,转身走出了病房。
门帘被掩上,江月疏垂眸看向他搭在床沿的手。
洗过了,但不算干净,遍布深深浅浅的血痕,还有早已干涸的破裂的伤口,有的指甲盖都翻起来,他也没管。
江月疏心底一痛,随之又开始气恼,想起刚才那两名押他过来的士兵说,他们队长两天没吃饭,光顾着挖人,身上的伤也不处理,犟得跟头牛似的,要不是连长命令把他押过来看医生,还不知道要拖多久。
江月疏忍下眼眶里一阵热涌,扭头要出去。
“诶。”他叫住她,嗓音明显有点心虚,甚至依稀带了点低声下气的意思:“你去哪儿啊?”
江月疏咬了下唇,低声道:“拿东西,等着。”
没多久,她推了一辆小车进来,上面叮铃哐啷的,摆着各种药品和器械。
推车停在他旁边,江月疏戴上手套,毫不温柔地拽起他的手,开始检查清创。
整个过程她不说话,也不看他,脸色僵硬没有表情。
直到碘伏摁在还没结痂的新伤口上,男人忍不住“嘶”了一声,江月疏嘴角一撇,终于出了声:“知道疼啊。”
谢逢则弯起唇看着她笑。
江月疏继续给他消毒,手上力道稍微注意了些,语气却还是不客气:“不是铁人吗,刀枪不入,也不用吃饭,来什么医疗队啊。我看也不用给你上药,不耽误你舍己为人,反正身体好,喝点儿西北风就能自愈。”
谢逢则用另只手牵住她的白大褂,晃了晃:“我错了。”
“别抓我。”江月疏扭身退了退,瞪他,“那只手拿过来。”
谢逢则听话照做。
江月疏转身换干净棉球的时候,他忽然捏住她指尖,隔着橡胶手套,一点一点地往上窜。
江月疏瞥了眼,嗓音凉凉的:“你再这样我叫别人了。”
“……我错了。”他无比真诚地重复了一句,没再闹,乖乖抬着那只手等她。
血肉模糊的场面她见太多,以为早已铁石心肠,波澜不惊,可看到谢逢则伤痕累累的右手,还是没忍住鼻头一酸。
她吸了吸鼻子,拽过来,用棉球擦拭伤口周围,不再出声。
害怕泄露了情绪,也害怕失去仅剩不多的冷静。
眼看伤口处理好了,器械也收拾好了,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心情也平复了下来。江月疏站在床边,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走。
外面依旧在忙碌,但这么久了,她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他,还没认真地看过几眼。
“去吧。”谢逢则抬起包着纱布的手,握了握她,“我不走,等你回来。”
江月疏眨眨眼:“今天不用救援了吗?”
谢逢则表情有点无奈:“领导命令我在这儿歇一晚。”
江月疏轻哼了声,也笑出来。
总算有人制得住他。
外面似乎又有救护车到了,她没再磨蹭,赶紧跑出去。
忙完一下午,晚上又给一台手术当助手,从手术室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饭堂没有热乎菜了,就剩点白米饭,江月疏不想吃白米饭,扭头拿了块压缩饼干,带了一瓶水回去。
经过谢逢则病房的时候,在门口站立几秒,掀开了帘子。
他躺在床上睡着了,盖着被子,睡姿还挺端正,和平时欠欠的模样判若两人。一只手藏在被子里,另一只手搭在外面,连手指头都是乖乖的。
难得见他这么乖巧,江月疏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
谢逢则脱了迷彩服,只穿着里面的体能T恤,虽然是长袖,看着却并不厚实。
这个季节,平常人都要穿毛衣了,怕冷的甚至已经要穿呢子外套。
所以他就是穿着这么单薄的两件,没日没夜地在废墟里挖人吗?
也是。
既然没日没夜,肯定是不会冷的。
江月疏鼻头又一阵酸,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低下头,撕开压缩饼干,一边啃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每一分一秒,每一个呼吸,都舍不得眨眼睛。
他皮肤一直不算特别白,但最近好像晒黑了,变化不大,江月疏却能察觉到。
看着又更男人了些。
十年前,他也是这样从废墟里找到她的。
在她以为生命就快到尽头的时候,像一束光,从天而降。
他总是能成为别人的光。
江月疏痴痴地看着,没留神,当床上那人蓦然睁眼,竟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像当初在高铁上一样,偷看的目光被捉了个正着,无所遁形。
谢逢则朝她微微侧身,睡着时那种乖巧瞬间消失了,眼神里尽是揶揄:“很好看吗?()”
江月疏脸一热,硬着头皮答:“还行,一般好看。?()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那看来你眼光也一般。”谢逢则直勾勾望着她。
“……自作多情。”江月疏羞恼地站起来,“我眼光很好,才看不上你。”
男人弯着唇角,好整以暇的目光像是看透了一切:“是么?”
江月疏被他盯得心虚,把剩下的压缩饼干和包装一起揉成团,塞进口袋:“我要去看别的病人了。”
“等等。”他叫住她。
江月疏假装不情愿地回头:“干嘛?”
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从被窝里拿出个什么东西,朝她晃了晃。
江月疏定睛一看,是一个一次性饭盒,喉咙不禁哽住:“你……”
“愣着干什么?”谢逢则催她,“赶紧的,我手疼。”
江月疏红着眼睛接过来,里面饭菜居然还是热乎的,嗓音瓮瓮地问:“你没吃啊?”
这人是有多喜欢拿自己当锅炉?
() 不过他确实挺暖的,冰咖啡都能焐热不说,这饭都过了两三个小时,也还没冷。
现在可是十一月的天气。
“吃了。”谢逢则笑着躺回被窝,“知道江医生爱岗敬业,肯定不会按时吃饭,我说我饭量大,多要了一份。”
顿了顿,语气低缓下来,带着心疼:“压缩饼干别吃了,没什么营养,还不好消化。”
“……嗯。”江月疏抱着饭盒,点点头。
坐在床上吃盒饭的时候,余昭昭洗完澡回来。
从门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你怎么还有菜吃啊?刚才宋医生说,饭堂里就剩米了。”
江月疏嚼着椒盐玉米粒,笑得眉眼弯弯:“我运气好呗。”
“哎嘛你别这么笑,看着瘆人。”余昭昭抱着胳膊假装抖了抖鸡皮疙瘩。
江月疏连忙管理住表情,冲她眨眨眼:“见到唐承了吧?”
余昭昭挨着她坐下:“昂。”
江月疏兴致勃勃地盯着她:“有没有小别胜新婚啊?”
“忙死了,谁有时间跟他腻歪。”余昭昭拿出手机刷微博。
江月疏了然地点点头:“也是。”
余昭昭刷了会儿微博,江月疏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余昭昭见她有点噎得打嗝,起身去给她倒水,边倒边说:“真给你提个醒儿,找男朋友别找部队里的,联系不上,担惊受怕,遇到什么危险事儿他们还得往前冲,我今天看到他那个手……”
余昭昭蓦地消了声,几秒后,才调整情绪,笑了笑:“我是没办法了,你还有机会拯救,听我的,千万不要入坑。”
江月疏望着她背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大概,可能,应该……也没有机会拯救了。
*
平时睡到夜里,被窝都要踢开一半,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冷。
江月疏把整个身体都捂得紧紧的,正想问余昭昭冷不冷,忽然听见隔壁有人说话。
“我去什么鬼天气啊?十一月份下雪?”
“天气预报也没说,莫名其妙的,神经。”
“这季节地震就不正常,我说安徐这个鬼地方,还真是哪哪都不正常……”
江月疏披上外套起来,走到门口掀开一看,真下雪了。
地面已经盖了薄薄一层,雪花鹅毛般地往下落。
余昭昭睡得熟,这么大动静还没反应,江月疏暗叫不好,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温度果然不正常。
“别睡了,起来。”江月疏用力推推她,“外面下雪了。”
余昭昭嘟着嘴巴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你做梦吧……”
“你才做梦!”江月疏拍拍她脑门,“你发烧了,快起来喝点热水。”
余昭昭终于睁开眼睛,但因为发烧,眼皮沉甸甸的,只能睁一半:“好难受啊,好像真的发烧了。”
江月疏倒了杯热水给她,把自己的被子也
抱过来,严严实实裹了两层:“你先待着,我去拿体温计和药。”
余昭昭晕乎乎地点头:“唔。”
外面刮着刺骨的风,还有鹅毛般的大雪往头发衣服里钻,江月疏以最快的速度去工作区拿了支体温计,一盒感冒药和退烧药。
回到房间,余昭昭可怜巴巴地缩在被窝里,鼻子堵得瓮瓮的:“真下雪了啊?”
她看着江月疏头发上的雪花。
“不然呢?我也希望是做梦。”江月疏把体温计甩了甩,递给她,“这一下雪,还不知道出什么乱子。”
这两天送过来的除了伤员,更多的是尸体。
按理她早该麻木了,可还是一想起来,就心口泛酸。
天灾无情,摊上的都是苦命人。
虽然下雪,医疗队的工作不能停。
救援队也一样。
江月疏一大早查房,谢逢则已经穿戴整齐了。
量完血压和体温,她忍不住提醒道:“你手上的伤……我建议你还是休养两天。”
“知道了,我会盯着他的。”唐承笑呵呵打包票,“他指挥,我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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