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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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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连里院的门槛都踏不进去,哪里知道?”

高一些的侍女看一看走前头的姑姑,没留意到她们的对话,便压低声音:“是个男人。”

“嘶——”矮一些的侍女倒吸口凉气,“当真?”

高个侍女:“我同屋的姐姐在管事妈妈那儿做事,每日送到世子这儿的东西都得过目。指明给屋里那人的物事,便不是女子用的。”

“这……”矮个侍女:“莫不是庄公子?”

“我不觉得是。”高个侍女撇嘴道:“世子要对那庄公子有意,早就纳进房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她不喜欢庄晓云,那人装得很,一副世子妃自居的姿态,防备她们这些丫鬟,一个个当狐媚子似地看。

“欸,”高个侍女继续说:“我还有个关系好的姐姐,在里院做事,虽没进过房,却说自上个月,世子将那人从外面带回来,便没放出来过。还有……”声音压得更低,“这一月来,只备了不同世子尺寸的亵衣。”

“什么意思?”矮个侍女反应慢,待看清高个侍女一脸暧昧等不可言说的表情,顿时瞪大双眼,红了脸颊,既羞耻又好奇:“岂……岂非荒yin?”

“这有什么?”不同于矮个侍女,高个侍女是郡主府家生子,也算见识广,并不耻于提及这些事:“虽外传着世子风流多情,但咱们府里都知道世子洁身自好,带着小世孙认祖归宗,便没个身边人,好不容易有个上心的人,偶尔耽于此事,才是正常且寻常。”

矮个侍女小声:“倒、倒也是——啊!”说着说着便转过头来,惊恐地发现所有人都停下来,原本在前面的姑姑侧身站立,低头不语,而她前方则是一个着装较为普通的女人正静静地望着她们,脸上不怒自威,吓得二人连忙跪下,口呼:“见过郡主!”

宁康郡主:“说下去。”

二人吓得一抖:“奴婢不敢。”

宁康郡主的目光飘向西院主屋的方向,自与赵亭说开,便想亲自会一会陆延陵,奈何赵亭担心她和侯爷对陆延陵不利,咬死不肯答应他们会面。

今日是趁赵亭进宫,特地过来见一见人。

撇下惊恐不安的侍女们,郡主踏进院门,就有侍卫提刀来拦:“世子特地叮嘱我等,未经允许,不准任何人踏足内院,望郡主体谅。”

郡主捋着衣摆:“你们是西院的人,自是要听亭儿的话,我不怪你们。”

侍卫们闻言,脸色放松些许,但下一秒就听郡主说:“动手!”一群黑衣暗卫忽然从天而降,迅速制伏所有侍卫并将他们劈晕。

郡主大步踏进内院,先是观察一番,装潢没变化,仍是她当初特地布置出来的雅致,反观主屋,门窗紧闭,唯独东厢房开了一扇窗。

窗户只开了一条缝,看不清里面的情状,但里面的人能小小瞧一眼外头的风景。

“开门。”

落了锁的大门被劈开,阳光霎时驱散屋里的黑暗,一股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甫踏入里屋便察觉到脚下触感不对,郡主低头一看,只见华贵的地毯铺遍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倒是娇贵!”郡主冷哼。

屋里密不透风,几个角落点了檀香,白烟袅袅,极其浓郁,而赵亭向来不爱熏香,眼下这番铺张浪费,怕不是为了掩盖其他味道。

联想到侍女们所言,郡主便也猜到了熏香的原因。

屋里锐器被搬空,书桌上凌乱地摆放着笔墨纸砚,宣纸上写了一半的词,墨迹已干。桌旁的矮榻脚边躺着一个空酒瓶、两个酒杯,原本放置榻上的矮几已被掀翻在地,也不知究竟是如何狂浪!

掀开珠帘,郡主先瞧见花台上插着一支鲜艳的桂花,顺着一簇簇小黄花朝向望去,便见到靠在窗边,一眨不眨盯着窗缝外的男人。

只穿着里衣,披散长发,姿势慵懒,没骨头似的。偏瘦,身量颇高,端看侧脸英挺,显然是个极为俊秀的青年,和她之前想象的狐媚模样不同,这是个一瞧便知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不适合赵亭。

不是赵亭能驾驭得住的。

郡主只看了一眼就打定主意拆散两人,原先看在赵亭痴心的份上,想着睁只眼闭只眼,等他心灰意冷后回归正途,可现在看到陆延陵就知道两人没结果。

这是一个不会折服的男人,像一条驯不了的狼,一旦抓住机会就会迅速反扑,不留情面,赵亭绝对会受伤。

郡主不可能放任如此危险的陆延陵继续待在赵亭身边。

“我送你离开郡主府,但你从此以后,不能再和赵亭有任何纠葛,更不能再见黎儿。”

陆延陵回头,肩头的发垂落到胸前,里衣并不拢严实,锁骨上密集的痕迹延伸到衣服下面,他单手撑着脸颊,望着赵亭的生母好一会儿才说:“郡主比我想象中更加溺爱孩子。”

郡主不置可否。

陆延陵:“我以为最多半月之内,郡主就会来见我。”

郡主:“与你相反,我以为像你这样野心勃勃的心,应该有能使自己脱困的法子。”

陆延陵闻言流露些许无奈的神色:“那看来我们都挺自以为是。”

郡主一甩衣摆,在他对面坐下:“虽亭儿过分执着,但你故意藕断丝连,故意撩拨他、利用他,才让他至今都在迷障中不可自拔。如果你能有一丝动容,但凡你有一点可怜他,你就该答应我,再也不要见他。”她面容恳切,“宫里多次传唤他,都被固执地挡回去。这次是没办法了,宫里来了禁军,强压着他去见陛下,是因你之故——我不知你何时为陛下办差,可亭儿为了你,连陛下的命令都能违抗。”

“他父亲是个暴烈的脾气,非要闯进来杀你,都被亭儿拦下来。骂也骂过、打也打过,连我都呵不住侯爷,硬让亭儿扛下来!”

“既要抵抗父母,又要违抗圣命,还得应付试图营救你的势力,但最伤他心神的是你。短短一个月,他已瘦了十来斤。”

郡主突然跪下来祈求:“陆少侠、陆大人,劳烦您看在我这一片慈母心的份上,放过赵亭吧!”

陆延陵再冷情,也不好意思白受人家母亲这一跪,连忙将人扶起,实在扶不起,便也跪下,极为无奈地说:“您总不能让我放弃入朝为官,又不能阻赵亭的仕途,同朝为官,怎么可能不相见?”

郡主抬眼,眼底一片冷漠与坚定:“请你谅解我做母亲的心。”说完就站起来,下令:“带走!”

话音一落,忽地涌入数名暗卫,钳住陆延陵便扛起来。

“你原本就是个废人,靠欺骗我儿才恢复武功,如今要你变回数月之前的模样,也算合情理。但我到底不是恶人,会给你足够下半生不愁吃穿的金银,抑或托人照顾你。”

带走人之前,郡主要先废掉陆延陵的气府和四肢。

陆延陵脸色一变:“娘娘不怕赵亭与你反目成仇?”

“亲母子哪有隔夜仇?他还年轻,一段情伤罢了,总有好的一天。”

郡主使了眼色,便有武功高强的暗卫抬掌,准备废掉陆延陵的气府。

陆延陵挣扎不得,眼睁睁瞧着危险当头,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是为了保住武功,不得不开口:“慢!我有一事,需与郡主单独说。”

郡主:“你这人狡猾,诡计多端,焉知不是拖延时间?等事后再说吧。”

陆延陵:“事关黎儿的身世,郡主也不想听?”

郡主冷笑:“怎么,你想嘲笑我儿傻,连你的孩子也能认?”

陆延陵面色如土,嘴唇哆嗦,权衡再三,比起些许男儿气概,到底是权势和武功更重要,毕竟他连雌伏都做得出。

“黎儿也是赵亭的孩子。”

“为了气府不被废,连这种鬼话也说得出?黎儿和你如此相似,你能否认他和你的血缘?”

陆延陵抿着唇:“黎儿的相貌和赵亭、郡主也有相似之处。”

“既与你、与我儿都有相似之处,莫不是都有血缘关系?莫不是黎儿是你生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当我和亭儿一样愚蠢,什么瞎话都能信……”宁康郡主渐渐没了声,眼看着陆延陵难堪地闭上眼,原先土灰的脸色转为殷红,显然是羞耻到了极点。

不会吧。

郡主挥退左右,留陆延陵独处,盯着他看了良久才问:“你、你是女子?”

陆延陵瞪她,“您瞧是吗?”

郡主倒吸口凉气,垂头沉思,走来走去,忽而惊叹,忽而定在陆延陵面前欲言又止,随后摇头,最后忍不住再问:“那你怎么生的?不对,你怎么会生——男人怎么会生子?你又在骗我!”

陆延陵闭嘴不言,方才紧急之下的一番话已让他耗光勇气,原本打定一辈子都不说的,实在有损男子气概。

“你……”郡主小心翼翼:“有证据吗?”

陆延陵静默良久才道:“请郡主为我请个大夫。”

郡主:“……能看出你生产过啊?”

“我又不是生产过的妇人,如何看得出来!”陆延陵低吼。

“哦,哦。”宁康郡主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抬脚朝门口走去:“那你,你先待着,我现在去请大夫,要是你敢骗我,我定将你拘禁一辈子……不对,既然大夫瞧不出是否生产过,那你要大夫做什么?”

陆延陵已经背过身,钻进了床榻里,那一瞬间的背影似乎有掩藏不住的羞恼。

宁康郡主想到某个可能,缓缓瞪大双眼,微张嘴巴,同手同脚走出西院。西院门口是探头探脑的威武候,一见老妻,连忙拉过来询问是否解决了陆延陵。

郡主一把甩开威武候:“说什么浑话?张嘴闭嘴解决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想对陆延陵怎么不客气呢!”

威武候诚实承认:“我确实想杀姓陆的。”

郡主闻言怒瞪他两眼,“去请个大夫……不,请十个!不对,不行,此事离奇,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算了,等平药师回来让他看。你——”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了好一会儿,忽地转身问威武候:“侯爷,您觉得黎儿长得像我不?”

威武候阴沉着脸:“我还是现在冲进去杀了姓陆的,亭儿恨就恨吧。”瞧老妻进去一趟,出来仍不死心,指不定怎么被哄骗呢!

“整日打打杀杀,成何体统?你最好对陆延陵客气点!”

威武候懵了,心中怒气上涌,不停想着这陆延陵究竟什么狐媚子,把儿子骗得团团转,天天为他要死要活,现在和老妻打了个照面就把她哄得站他那边去了!

“好了!别胡思乱想,我有那么没脑子?”郡主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安抚道:“事出有因,回头再和你详细说。”

威武候只好听话。

夫妻二人相偕离开,刚到东院,就听平药师从荆州赶了回来,急忙召见。

***

郡主见着平药师,拦住他行礼的动作说道:“快去给陆延陵把脉。”

平药师正要寻陆延陵,不过在这之前,他想先跟赵亭汇报毒娘子那枚丹药的事,于是询问世子行踪。

“先别管他。”郡主回:“走,去西院。”

她的命令不容置喙,旁侧还有威武候虎视眈眈,平药师没法,便跟着去了。

***

赵亭直忙到深夜才出宫,紧赶慢赶回郡主府,匆匆踏入西院,一进去发现没点烛火,格外安静,着急地掀开床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随后找遍房里都不见陆延陵踪影,登时大发雷霆,召了院里所有人问完才知道宁康郡主下午把陆延陵带走了。

于是脚步匆匆地跑到东院,求见父母。

被告知父母已经入睡,让他回去,第二日再来找。

赵亭着急陆延陵的安危与行踪,不愿意离去,又不能硬闯,便来到主屋外的庭院下跪,同父母身边的大丫鬟说:“劳烦姑姑和娘说,我就在这里跪到娘醒过来。”

姑姑不管怎么说都劝不动赵亭,无奈回屋。

顷刻后,屋里点着灯,却没人来传唤,似乎打定主意不理睬赵亭。屋里屋外,父子母子,兀自僵持着。

乌云遮住弯月,院里梧桐簌簌,更深露重。

不知何时,西厢房也亮起一盏烛火,窗边倒映两道身影,有侍女西厢房里出,越过跪得笔直的赵亭,拨开门帘,进入里面回话,片刻后出东院,又过了一炷香,回来的侍女身后跟着拎药箱的平药师。

平药师要进西厢房,从回廊走,远远瞧见庭院中间跪着的赵亭,好奇之下走上前:“世子,真是您?您也是知道消息,跑来见陆延陵的?怎么跪这儿?”

赵亭一喜:“你知道师兄在哪?”

平药师愣愣点头:“世子不是为陆延陵而来?我还以为世子都知道了!”

赵亭:“师兄呢?”

平药师忽略他的问题,因为一路上憋了许多问题,他更想解惑:“世子,您不道义,既知道了这件事,怎么能不告诉我?我就说没有哪个男人忍得了头上绿帽,还替人养儿子,敢情您原来早知道小世孙是陆延陵生的啊!不过您要早说,我何至于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男子之躯也能生子?师姐果然鬼才!竟能研制出生子药!可惜药材极难收集,早知道当初就不随便给兔子啊、药仆用了,您说这多浪费……”

从听到‘小世孙是陆延陵生的’这一句开始,赵亭便耳朵轰鸣、脑袋嗡嗡,平药师每一句话都进了脑子,可就是没弄明白。

等到他好不容易弄懂,就攥住平药师的肩膀:“告诉我师兄在哪!”

“!”平药师瞧见赵亭满是血丝的眼睛,冷不丁指向西厢房,随即眼前一花,赵亭已经跑进去了。“那么凶干嘛?!不是,我还没说我压根没研制出什么散功丸……不是,那玩意不得花时间研究,又不是大白菜说要就要!是师姐给的药,兔子吃了没事,才给药仆吃,发现他武功暂时散了,我就以为是散功的药效——”

“可不关我事。”平药师提着药箱自言自语:“金灵凤提着刀架我脖子上,我也没辙。现在阴差阳错又怀了,可不能找我算账。”

唉,当大夫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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