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2 / 2)
“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偶尔也想尝试一下。”
面包店收银台后的照片墙上,贴着一张将牛角包带火的照片,模样可爱的小男孩认真又满足地吃着爆浆奶黄牛角包,他专注的眼神让人觉得吃东西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一件事。
池雪焰曾经见过好多同学模仿这个动作拍照。
他今天终于也做了这件幼稚的事。
和贺桥一起。
照片中的那个小男孩也在店里,恰好是他给两人拍的照。
清脆稚嫩的童音喊着:“三、二、一,茄子!”
两个少年一人拿着一个牛角包,各自咬开中间蓬松的酥皮,香软绵密的奶黄立刻淌了下来。
手机镜头及时定格住了这个明亮的瞬间。
池雪焰拿回手机,看了眼照片,总觉得傻里傻气,可又不想删掉。
算了,别让爸妈看见就行。
热心帮忙的小男孩主动问:“牛角包好吃吗?”
贺桥礼貌地回答道:“好吃。”
比他想象过的滋味更好,是种难以形容的甜味。
池雪焰也附和似地点点头,他见小朋友长得可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发顶。
小男孩眨眨眼睛,看到他买的另一样东西,眉眼弯弯地说:“小恐龙饼干也很好吃哦。”
池雪焰没忍住,又伸手掐了掐小朋友白里透红的脸蛋,打趣道:“你经常吃这些吗?记得要认真刷牙。”
他正在逗小孩的时候,突然觉得店里的气温大幅下降,仿佛开了冷空调。
池雪焰有些茫然地跟贺桥一起离开面包店时,发现站在收银台后的男生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
他问贺桥:“那个人是不是带领校篮球队拿下联赛冠军的学长?有点眼熟。”
“好像是。”
池雪焰走出老远,还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不禁道:“所以我们学校篮球队的成绩突然有这么大提升,是因为他把对手都冻僵了吗?”
贺桥笑了:“这是冷笑话吗?”
“……不是!”池雪焰瞪他一眼,“少跟我提这三个字。”
“不提了。”贺桥顿了顿,含着笑意低声道,“但还蛮好笑的。”
跟冰箱先生的冷笑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池雪焰顿时不想理他了。
他索性别开脸,看向道路尽头:“公交车来了。”
贺桥回头望了一眼,立刻加快了脚步,往车站走去。
“要快一点,不然会错过这一辆。”
“不会。”
池雪焰语气淡定,走得却比他还快。
漫漫春风中,他们几乎同时跑了起来,追赶那一趟刚好到站的公交车。
车门合拢又关闭,载上衣角带风的少年,还有袋子里蹦了一路的小恐龙饼干,在春光中驶向下一个目的地。
闲暇的周末时光里,两个人先去了贺桥喜欢的游戏厅。
贺桥大获全胜。
然后又去了池雪焰喜欢的桌球厅。
池雪焰收复失地。
等入了夜,再一起去市里最热闹的小吃街吃东西。
两个玩了半天的人都饿了,这回势均力敌,把看上去还行的小吃都尝了一遍。
茫茫夜色里,贺桥看着身边人被风吹乱的碎发,总想起他下午揉小朋友脑袋时的样子,也想起他在桌球台前撑杆俯身的模样。
周围人潮涌动,恰好藏起愈发嘈杂的心跳声。
贺桥没能抓住盘旋在脑海里的任何一缕风,只真切地觉得这个周末过得太短暂。
所以他下意识地问:“一会儿还想去哪玩?”
最好这一日永不结束。
“吃撑了,我想散散步。”池雪焰以为贺桥想回去了,反问道,“你要回家了吗?”
“不是。”贺桥立刻矢口否认,“不急着回去,去哪都可以。”
池雪焰听见他匆忙的语气,觉得好笑:“那我带你去一个有点远的地方散步。”
“哪里?”
“一个关于未来的地方。”
在同桌努力强调自己不想回家的认真语气里,池雪焰突然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带贺桥去了自己想考的那所大学。
穿过满街松树,是两所面对面坐落的顶尖大学。
还是高中生的他们没有走进学校,只在校门处久久停留,凝视着里面近在咫尺又稍显遥远的生活。
那是一个令人憧憬的世界,仿佛闪闪发光。
从校门里出来的大学生勾肩搭背,笑嘻嘻地聊着天。
“要不要去那边买个啤酒?”
“去老公园唱歌都要带啤酒,你还说没分手……”
“怎么了,我乐意行不行?”
“行行行。”
池雪焰做事总是随心所欲,他与贺桥对视一眼,便很默契地跟上他们的脚步。
近距离观察一下,未来可能会体验的生活。
穿过跟大学紧挨着的居民区,是一座有树有桥的大型公园。
刚走进公园,池雪焰就听到远远传来一阵隐约的歌声与音乐。
他诧异道:“真是在公园唱歌啊?”
贺桥也觉得惊讶:“我还以为那是个KTV的名字。”
音乐声越来越近,两人终于看清路灯下的风景。
有点像是露天架设的KTV,但设备很简单,只有一个点歌机,一个时不时被风吹动的投影屏,还有两个话筒,都显得有些陈旧了,旁边却围满了听歌的人。
深感新奇的池雪焰和贺桥默默围观了一会儿,才知道这是公园里的老传统了,常有大学生和叔叔爷爷辈的人挤在一起,唱很久以前流行过的老歌。
因为曲库里只有二十年前的歌,一块钱就可以唱一首歌,只收现金。
被他们尾随的那个大学生果然是失恋了,点了一首声嘶力竭的失恋情歌,在啤酒花与几不可见的泪水里疯狂跑调。
但没有听众笑,却有人小声跟着唱。
不同人的目光里闪烁着不同的故事,在音乐声中交错纵横,不必细细讲述,顷刻间消弭于春夜沁凉的空气。
池雪焰就这样站在人群里听了很久。
直到听见身边人说:“在这附近上大学好像是件幸福的事。”
他记得贺桥的志愿,应声道:“A大的金融不出名。”
对方似乎早有预谋:“但对面那所大学的金融学院很好,我应该能考上。”
池雪焰就看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倒是旁边的中年男人听到两人的对话,笑着搭话:“你们俩是高中生啊?”
见两人点点头,他一脸感慨:“真想回到你们这个年纪,回到十七八岁。”
池雪焰问:“为什么?”
中年男人的眼角已生出许多皱纹,语气轻松:“弥补遗憾咯。”
“你问每一个想回到过去的人,答案都是想弥补遗憾。”
在这条路上走错的遗憾,与想象另一条路时的遗憾。
正在播放的歌到了尾声,他抓住机会,将手心里攥了很久的一元硬币放到老板面前。
陌生人点了一首二十年前发行的歌,名字叫《17岁》。
安静当听众的池雪焰随口道:“我以前听过,蛮好听的,但我不会唱。”
因为粤语不是这边流行的方言。
贺桥则认真地说:“我会,你要听吗?”
“……不要。”
“……哦。”
下一首歌很快开始了。
陌生的中年人有些生疏地握着话筒,凝视投影屏上旧旧的画面,目光闪动。
音乐声铺天盖地,已逝去的青春与正发生的青春交织在一起。
“来唱情歌,由从头再一遍,
如情浓有点泪流,难避免。”
恰好17岁的池雪焰忽然若有所感地回眸。
他发现茫茫人海中同样17岁的贺桥,正轻轻跟着唱。
他听见那道很轻的声音,也看见那双温柔的眼睛。
“音阶起跌,拍子改变,
年月变,但我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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