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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 第92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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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柳青,他知道妻子并非是传言中的那般,他知道这其中有误会,于是努力想要为妻子证明,可结果又如何?”

说到这里,他拿起几分报刊来,“这都是当时针对此案发表文章,耻笑柳青是一个窝囊废,甚至质疑他为求生计,让妻子去诱惑妙空。而柳秦氏更是被塑造一个人尽可夫的淫妇。”

他放下报刊来,继续说道:“对于柳青而言,别说功名,连生计都成问题,且亲朋好友都与他断绝关系,他这一辈子可能都将深陷其中,而这不就是奸从夫捕原则所指的罗织冤狱吗?”

赵抃道:“这是因为柳秦氏自己行为不检,所导致的。”

张斐摇摇头道:“不,从司法来看,这就是官府错判所导致的。”

赵抃质疑道:“难道基于奸从夫捕的原则,就可避免这一切?我看也未必啊!”

张斐笑道:“我指得并非是能否避免这一切。”

赵抃问道:“那你指得是什么?”

“保护这一切。”

张斐道:“这个原则的立意,就是担心会出现罗织冤狱的情况,所以立此原则,给予丈夫和妻子一种自我保护的权力。也许避免不了一些流言蜚语,也许会发生同样的事情,但这都不是剥夺这项权力的理由。

而在此案中,柳青是完全丧失保护自己和保护妻子的权力,他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但他本应该是拥有这权力的,这是法律赋予的。

祥符县皇庭对于此案的每一句解释,其实都没有说明,是基于什么理由去剥夺柳青保护自己和妻子权力,他只是说明是基于什么理由去惩罚柳秦氏。

从而导致,这一纸判决,不仅仅惩罚柳秦氏,同时将这一个家庭也给毁于一旦,而这恰恰就是奸从夫捕所要保护的。”

说到这里,他环顾四周,朗声道:“我希望大家都能够明白一点,这是一个关于司法条例的上诉,而不是要为何人伸冤的上诉。

庭长在遇到某些特殊情况,是不是可以破例判决?这是可以的,但也必须谨慎使用,并还要受到督查。

关键,破例判决至少要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你的破例判决,一定还是为求保护此律例所要捍卫的内容。简单来说,就现有的法律条例出现漏洞,捍卫不了所要捍卫的内容,逼不得已,才破例判决。”

赵抃微微点头,是若有所思。

又听张斐继续说道:“我在河中府担任大庭长时,因为拥有判例权,故此我有给出一些原则和解释,当然,我也在立法会为此做过解释。但各位可以去仔细看看,我给出的原则和解释,都是捍卫原有律例所要捍卫的内容,我只是完善,或者补充,但并无改变条例的核心诉求。”

说到这里,他拿出一张文案来,低头看了一眼,“再回到此案,祥符县皇庭的破例判决,破的就是奸从夫捕,但是从柳青夫妇的遭遇来看,祥符县的判决是完全没有在乎这个原则所要捍卫的内容,他的解释是在保护另外一些东西。

这不叫做破例,而是叫做破坏,如果这个判决成落地,那么等于是彻底废除奸从夫捕原则,而这就是我们检察院决不能接受的,因为祥符县皇庭是不具备这个权力的,只有立法会才能够这么做。”

王巩和齐济不约而同看向张斐,近距离观看大珥笔,就是不一样啊!

其实破例判决,没有一个具体原则,但他这么说,你决不能说错,如果破例判决,不是为求捍卫此例所要捍卫的内容,那就等于是直接废除整条条例。

我的判决,是凌驾于条例之上的。

皇帝都不敢这么干。

王安石呵呵笑道:“这番解释真是真知灼见,这小子又赢了。”

吕惠卿道:“他这是釜底抽薪啊,既然通奸的事实,是不可改变,那么只要捍卫这个原则,这个判决就不能作数啊。”

王安石笑道:“那是因为他现在是检控官,如果他还是个珥笔,我相信他不用这一招也能赢的。”

“原来如此。”

司马光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一直在针对那些传言,以及柳青的遭遇在做文章,原来他这场官司都是要围绕着这条原则来进行。”

刘述问道:“所以说,他又赢了?”

司马光点点头道:“只有立法会能够废除一条律例,庭长是不可能具备这项权力的,当然就不能作数。”

一旁的齐恢听得一个真切,但他仍旧感到不服,突然站起身来,“张检控为何不提法制之法?”

司马光想拦,可惜还是晚了。

其实他一早注意到,张斐从未提到齐恢,他一直是在强调祥符县皇庭,显然还是不想给齐恢带来太多负面影响。

但你齐恢主动站出来,那张斐想护也护不住了。

张斐偏头瞧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从容不迫地回答道:“因为我觉得提法制之法,对于齐庭长而言可能并不公平,毕竟齐庭长不一定能够熟练的使用法制之法。”

齐恢笑道:“但我以为张检控是在避重就轻。”

张斐问道:“齐庭长不妨直言。”

齐恢道:“张检控方才说得不错,他的破例判决,是在捍卫别得东西,而这个别得东西就是礼法,这可是属于国家和君主的利益,难道不应该优先吗?”

第六百六十八章 注定的悲剧

齐恢一言,让那些差点就一蹶不振的士大夫们,立刻是打起精神来。

是呀!

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避开礼法不谈,还说什么别的东西,这分明就是在避重就轻啊!

他甚至都不提那什么法制之法,以往他要争个什么,那法制之法是不离嘴的。

而法制之法的理念,首先就是国家和君主的利益,而事实就是儒家礼法与国家、君主的利息是息息相关的。

这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儒家礼法就可理解为当世的价值观,如果价值观崩坏,那这个国家也就没了。

到时皇帝算个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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