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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无法带着他尽快抵达乾元山。
哪吒对她的恩,她对哪吒的爱,更无限放大了这些自省,她的脑海充斥着自我鄙夷和埋怨。
愧疚已经将她淹没,让她抬不起高傲的头颅。
天地寂静,失去了太阳,人间其实和鬼魂遍布的阴间没什么不同,日月不再轮换,时间不仅在人眼前消失还完全失去了意义。
杨婵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只是在不知疲倦地走着。
终于,她听到流水潺潺,艰难地抬头望过去,见宝莲灯的灯光照射下,乾元山秀丽的风光半遮半掩,朦胧地展现在自己眼前。
她走到了。
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可杨婵心中半分喜悦也没有。
她找到了停靠在岸边的竹筏上,将背上的哪吒轻轻放下,然后拿起高高的船撑,抵在水下,借着推力,将竹筏引渡到对岸。
她划得很小心,因为竹筏离水太近,她怕水流湍急,河水飞溅,浸湿了哪吒布满血的衣衫。
哪吒死的很安详,他双手自然垂下,嘴唇轻抿,脸色苍白,神态平和,眉宇间艳丽的红色咒印已随着他的生命彻底消失,浑身上下唯二活跃的就只有那条缠绕乌发的红色发带和圈住他的混天绫了。
乾元山在涪江中游,水面辽阔、悠远,远看起来只见秀美的山川与潺潺的流水,两岸白鹤高飞,水面上飘着水波逐流的小小竹筏,难以辨明筏上的人。他们一站一卧,恰如蜉蝣,又如沧海一粟。
渺小的不堪一击。
杨婵在辽阔的天地里终于将她不可一世、任性妄为的一切放下,她想,怎样都好,
让这世上最好的少年,
让这世上最好的神明,
再一次睁开眼睛吧。
她带着哪吒漂到了对岸,然后又一次背起他,弯着腰,走上潮湿的岸边,将衣裙都黏上泥泞,然后漫步踏上了乾元山向上的石阶。
远处高飞的白鹤落到了脚边,抬起尖尖的鸟喙,好奇地看着她。
杨婵没有理它,她继续向前行进。
一步又一步,一步再一步,肩上越来越重。
她是凡人,不斩三尸,不登仙山,如若强行登了也只会是之前的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杨婵明知不可为而非要为之。
身体开始发出警告,前方引路的宝莲灯沉稳的光芒也变得闪烁不断,似乎想要她停下来。
可她不会停下。
她借着混天绫将自己和哪吒紧紧捆起来,不叫他因为自己无能而坠下天梯一般高的石阶,时间慢慢流逝,她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了。
她的身体无法制止她,只能哀切地落下眼泪,于是她的四肢的汗落尽了,便渗出血来,一步石阶,便是一滴血,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白鹤蹦蹦跳跳地走到她身边,看她停下来了缓慢的步子,深吸一口气,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迅速地用一只手蒙住嘴,将涌上喉头的血咽了下去。
然后,抬起腿继续向前走。
真奇怪,它想,她的双腿已经颤抖地快要站不住了,为什么还要往上走呢?
莲灯红色的光芒下金光洞的影子已经显现到眼前。
杨婵好像终于快抵达终点,她来不及高兴,生怕自己倒在路上,又闷头多走了几步,脑袋和上次一样猛然发出了“嗞”的一声尖锐的警告,五脏六腑开始混乱搅动,好像因为神灵的威压要在体内径直爆掉。
杨婵甩了甩头,死死咬着牙,继续往前走,把所有的苦和疼都忘却到脑后。
执念太重,不能上仙山,可是执念过重,无论神鬼一律都得让道。
宝莲灯在她的执念下光芒更甚,而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杨婵散乱的头发霎时间白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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