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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婆子“啧”一声,预备起身找人换房间,“老宅我熟,内院好十几间房呢!得脸大丫头睡的厢房都比这好!”

“东家提供住宿就不错了。”

显金把自己位置放得很正,“更别提我跟着三爷还蹭到了三餐、瓜果和两点。”

张婆子顿时打住话头。

这样也好。

她不是还因为显金差点成小娘而看不起吗?

如今这小姑娘跟她一样,凭本事吃饭。

好得很!

张婆子发觉自从贺小娘死后,她越看这小姑娘越顺眼——先是因这小姑娘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而惧怕,后来又发现这姑娘有点真东西,现在越发觉得她行事说话都极有章法。

活了半辈子的嗅觉告诉她,跟着这姑娘,可能比跟着陈三爷有前程。

张婆子表达爱意的方法就是投喂。

又从厨房摸了三四个绿豆糕来,“……多吃点,瞧你这小脸儿瘦得,那三太太忒不是东西了,什么年头还饿饭!”

显金道了谢,一口一口吃得认真极了,每一口都慢慢咀嚼后再吞下。

张婆子走后,显金继续收拾。

她没带多少东西,三四套利索的棉布衣裳,一小盒既能擦脸又能抹嘴的类似凡士林的油脂膏,几支木簪。

还有就是“伸手要钱”——象征身份证的名籍、代替手机可与人通信、记录、书写的芦管笔、漪院她小房间的钥匙还有几两碎银子。

显金把贺艾娘留给她的那三百两银票贴身放在亵衣衣缝里,几件金饰锁在漪院上了锁的梳妆柜里。

除此之外,没了。

她有点想去搞一个算盘。

可在宣州任陈家得意门市账房的老鼠精都不知算盘为何物。

更偏远、更小的泾县,自然不可能出现算盘。

还是得搞一个。

否则以后这账不好算啊。

显金闭上眼,古时没那么多人,也没气候回暖,陈宅背靠乌溪支流田黄溪,加之腊月的天气,着实冷得让人发抖,显金在梆梆硬的床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等她有钱了,她必要烧个日夜不灭的暖火炕,捧八个玉石手炉,再铺上三床厚厚的蚕丝被褥,让自己燃起来!

陷入沉睡前,显金恶狠狠地想。

镇上乡间的清晨,由一声接一声的鸡鸣唤醒。

显金和张婆子刚吃完早饭,昨日夜里见过的那个管事就来了,身后两个低着头的长工捧着两摞半人高的册子。

“贺账房,您是宣城来的,身份和我们不一样。”管事有点胖,肚子腆着如怀胎五月,脸上油光蹭亮的,像只猪刚躐。

额。

陈家雇人都不看样貌的吗?

前有鼠精年生,后有猪妖刚躐,再选选能凑齐妖界十二生肖。

猪刚躐说话笑眯眯,“昨儿三爷不是说今天要打理作坊和铺子吗?这是我们三年的账册,出账、入账,采买、借贷——都在这儿了,您请查阅。”

六老爷昨儿打听清楚了。

这女的不是啥大人物。

不过是陈三爷那个爱妾先头的姑娘。

既没有陈家的血脉,又不占陈家的名分,连当亲戚都名不正言不顺,叫声表小姐都谈不上。

也不知使了什么花招,跟着陈三爷来了泾县。

多半是来躲家里正头娘子搓磨的。

显金抬头看了,至少有五十本账册,随手摸了一本,粗略扫视,又是“单一记账法”,记的时间、金额和事由,最小的一笔才两文钱。

这假账,做得还细咧。

显金笑了笑,“您是?”

猪刚躐仍旧笑眯眯,“鄙人姓朱,是陈记纸铺的管事之一,另一位是作坊的管事,手上功夫好,做纸水平不错,为人却不得贵人青眼,故而您以后见我机会要多点。”

真姓朱啊?

显金默默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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