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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来的圆脸小宫女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不必在乎:“他犯了点错,被调去守皇陵,心气正不顺呢,你别与他一般见识。”朔月摇摇头。
事实上,他从未读书习字,全然不清楚这些词语的含义。不过,即使他清楚这些恶意的具体含义,也并不在意。
小宫女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名蕊云,原是花房里的,那家伙是陈安,和我是同乡,咱们去了皇陵,日后也方便互相照应。”
可再问下去,朔月便不怎么说话了。蕊云想着宫里那些悄悄蔓延的传言,缩缩脖子,也不再理会他。
朔月在只是忧愁自己的事业。
身为长明族中难得一遇的不死者,他幼年进宫,寸步不离地跟着谢从清,使命就是守护天子。可他从未想过,他要守护的天子,却根本不需要自己。眼下自己更是被赶出了宫,如若一直这样下去,他要如何履行长明族的职责?
不过,太皇太后大抵不会允许陛下就这么放逐自己的。朔月尽量安慰自己,希望太皇太后能说服陛下,让他继续回去履行职责。
——天可怜见,他一颗不想失业的心比金子还真。
如此看来,他倒与那被放逐的侍卫同病相怜。
芦殿是为送殡队伍停留而临时搭建的,倒也不失气派。
最近天气晴朗干燥,芦殿未被雨水冲刷,依旧规整干净。黄白帷幔随风飘扬,丹陛玉阶,蟠龙翔凤,少了白日里的金碧辉煌,倒多了几分凄凄切切的飘渺之景。
临睡前,朔月对着高悬天际的明月虔诚地祈祷,没注意到帷幔上燃起了星星火点。
一刻钟之后,朔月对着熊熊火焰,陷入了沉思。
长安的春日天干物燥,多日无雨,兼之芦殿里房间皆是以丝绸覆盖的苇席分隔,一点火星便会蔓延成海,大抵是隔壁碰翻了蜡烛,帷幔沾着火苗飘飘荡荡,带来阵阵惊惶的喊叫。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朔月向着声音的方向奔跑而去。
他并未刻意规避,火苗窜上他的肌肤,烙下的斑驳灼痕不过须臾便消亡,只留下一阵阵连绵不绝的刺痛。
朔月挽了挽袖子,穿过燃烧着的帷幔,从火中捞起一个跌倒在地的小宫女——白日里有过一面之缘,似乎叫做蕊云。
眼见他自然地伸手穿过火苗,蕊云尖叫一声,便晕厥过去。
嘶,还是有些痛,火辣辣的。
朔月打小在各种刀枪剑戟封喉毒药中穿过,火苗噬咬的感觉倒是头一遭。
火焰中人声嘈杂,脚步凌乱,官员模样的男人厉声训斥属下,侍卫们唯唯诺诺,四处救火。夜色虽深,借着冲天的火光,倒还能依稀辨别出面孔。
朔月自幼长在规整深宫,何曾见过这般混杂场景,一时贪看,倒瞧见白日里嘲讽过自己的那个侍卫,正以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抱了个小宫女,忙道:“给,晕过去了。”
看着眼前衣袍斑驳、长发散乱的家伙,以及被他放到地上的蕊云,侍卫一时哽住。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朔月又转身朝火海去了。
“哎,你……”侍卫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但见那少年郎如鱼入大海,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黑暗和火光之中,简直令人怀疑他方才是否出现过。
侍卫张了张嘴,眼前却浮现出那张干净过分的面孔——好像沾染不上一丝灰尘。
这可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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