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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听了谢从清的吩咐。来自皇帝的秘旨,谁又敢置喙什么?谢从清要僧人和官府做什么,他们就会马不停蹄地做什么。
——虽然这大抵是错的。
朔月犹豫不决地下结论,他实在有些很难判断。
谢从清教导他说,有些人生来便是献出自己、成全旁人的命运,所以全然不必为他们的痛苦挂怀,更何况,那些为长生不死的丹药献出心脏的人,那是他们无上的荣耀。
“虽然及不上你,但于他们来说,也是不错的结局。”谢从清如是笑言。
朔月懵懵懂懂地听着。
他曾经以为为长生不死的丹药献出心脏的人会是满足的,就如同他被上天选中,以永生不死之身留在天子身边服侍一样,这是自然而然的使命,也是心心念念的追求。
直到他看到裴玉言,看到他满身血污,无力嘶吼,提及僧人和官府时的满脸憎恶,又看到严文卿,看到谢昀——便是朔月是彻彻底底的傻子,也不会从他们的面孔中看出半分欣喜。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雨雾蒙蒙,就在这样最平静安宁不过的春夏之交,从未见过宫外世界、从未读书识字、一言一行只依照谢从清教授的少年开始认真思考这些从未料想过的问题,像金鱼终于跃出水面,看到天空。
他思考的如此专注,以至于有人走到了他面前,他尚且浑然不觉。
他所想的事情实在不能教外人知晓,因此他抬起头时,看起来颇有几分慌乱:“姑姑?”
除了谢昀,太皇太后是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作为服侍太皇太后几十年的姑姑,青蓝自然也清楚其中门道。
青蓝朝他微微一笑:“公子,娘娘有话叫奴婢告诉您。”
今日朔月一反常态地没有再来烦谢昀。
他本应是满意的,这傻乎乎的家伙不再来打扰自己,正中他下怀。
可不知为何,他却突兀地想起那一夜玉兰树下小狗一样蜷缩着的委屈身影,又想起少年捧着一小把视若珍宝的丹药,望向自己的目光。
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莫名教人心软。谢昀摇摇头。
罢了,这种被圈养在深宫里的金丝雀懂什么,不过是竭尽所能地向自己寻个庇护罢了,实在没必要对他生气。
这么多年,谢从清宠爱六弟,对他步步紧逼,官僚各怀鬼胎,王府时时动摇,皇祖母也时有试探,他也都逼迫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做出一幅端庄持重的模样来,不知那日是怎么了。
——大抵是被傻子的傻传染了罢。
谢昀叹了口气,一旁伺候的李崇察言观色:“陛下可是累了,可要吃点东西歇歇?”
大太监李崇前些日子倒春寒,怕过了病气给皇帝,今日才得以回来,便知道谢昀昨夜险些被刺杀的事情,懊悔不已,连连谢罪。
谢昀摆手道:“风寒既然好了,便陪朕出去走走。”
李崇迟疑:“陛下可还受着伤……”
谢昀不咸不淡地啧道:“你若不提,那伤口都要痊愈了。”
李崇年纪轻,免不得贪玩些,虽是劝着皇帝“雨天路滑千万保重龙体”,找伞打伞的动作却是麻利得很。
若那小太监还活着,如今应当与李崇一般年纪,大抵是同一批入宫的。
谢昀怔了片刻,忽而又问道:“当时与你一同入宫的,如今都还在吗?”……又是这个问题。李崇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依旧恭敬道:“回陛下,奴才六岁进宫,同一批进宫的十五个,如今都还好端端地在各宫服侍呢,实在没有多余出来的。陛下不是早就查过很多次了吗?”
“陛下莫想这么多了,说不准那是天上的神仙呢,专门为了陛下来凡间走一趟。”李崇小心翼翼地劝慰着,“陛下励精图治,海晏河清,若是神仙看见了,说不准哪天就回来见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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