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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桌上,正是朔月那日在祭坛下奉上的画卷。
也是在长安鬼市,在不由僧人安排下“意外”发现的那幅画卷。
画卷上有一青衣男子,而落款处有一条衔尾蛇。它不仅出现在画像的隐蔽之处,更出现在每个有不死天赋的长明族人死而复生之际的心脏上。
谢昀为他找到了不由僧人私藏的那幅画像,由朔月带着它一路西行。
落款朝露的画像,兜兜转转,归还到了名为朝露的大法师手上。
“少年时随意所作的自画像罢了,技艺不精。”朝露轻轻抚摸着那幅画像,依旧将画像卷起,“我这些年四海为家,有些东西忘记了或是带不走,又同我一样四处飘零。”
——确实技艺不精,画中人并不十分像他。
“你既送来这幅画像,想必与长明族人有关。但若只是有关,而非我族人,知晓这些秘辛却不妥。”
“所以您给我的那杯枯霜,是为了验证我的身份。”朔月终于跟了上来,又忍不住问道:“可如果我不是呢?何况长明族人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我一样长生不死,这一杯枯霜下去,岂不伤及无辜?”
朝露并没关注他的问题——他的注意力全在朔月所说的枯霜二字上,有些讶异这早早背井离乡的年少后辈倒不是全然无能:“你倒是能分辨出来。从小到大试过不少毒吧?”
对于长明族人来讲,这应当是家常便饭了。
“那又如何?”对于朔月的问题,朝露的回应是一声嗤笑,“凡人自然渴望甚至想攫取我们的不死之身,而长明族中也有许多人是凡人之躯,他们对我们也并非全都心怀善意——对他们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朔月想到了不由。
那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族人,尽管是以那种方式。他渐渐沉默。
“我对众人说,酒中施了法术,有缘人服下便会筋骨重造,血脉重生,成为我的弟子。自然,所谓法术只是我亲自在你的酒中下了毒。如今众人皆知,公主殿下的侍卫恩格阿穆尔已是大法师的亲传弟子,公主亦当场答应除去你的侍卫身份,从此跟随大法师习学。”
朝露笑得有些讥诮:“如今他们人人都为自己没喝到毒酒而惋惜呢。”
说罢,他抬抬下巴,使唤新徒弟使唤得非常顺手:“倒茶。”
这未免荒谬。朔月拎起茶壶,谨慎地开口:“他们也信?”
朝露无所谓道:“你活着走出去,他们不信也要信了。”
任谁亲眼看见一个七窍流血、全身溃烂的人恢复原状,都会不得不相信这世上有奇迹。
是的,他们本就是奇迹。
“只是……”茶水渐渐铺平杯面,朔月终于抓住了关键的一点,“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朝露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颜色浅淡,却像是无光无风的黑夜。
朔月忽而明了。
草叶上的露珠是一瞬一间的事物,而他却是永恒的不死不灭。
这曾是谢昀最担心的事情。
正因如此,他才强行抹除了史书中一切与长明族有关的记载,给了朔月新的身份,竭力堵住一切有可能暴露朔月身份的口子。
朔月曾觉得谢昀小题大做。有谢昀在,谁敢将手伸到他身上来?
但世上终究不是所有人都是谢昀。
朝露说的一切,恰如朔月所想象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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