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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掖了掖被角,低声道:“睡吧。”

可是手却又忽然被攥住了。

朔月的睫毛一闪一闪,眼神迷蒙得像蒙了层雾,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看清眼前的人。

他盯着谢昀看了许久许久,久到谢昀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睁着眼睛睡觉的新病,他忽然说:“我想起来了。”

那雾蒙蒙的眼眸忽然间弯了起来,亮晶晶的笑意冲破了药物和沉睡的藩篱。

谢昀心跳漏了一拍,只听朔月笃定地开口:“你是谢昀。”

“谢昀就是陛下……我只认得一个陛下。”

灵魂好像抽离了身体,谢昀飘在空中,听见自己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是谢昀。可我现在不是陛下了。”

一时之间,谢昀生出一股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庄重感。

对他们来说,这是再严肃不过的话题,这个问题背负了一年的血泪挣扎,如果要提及,应该放在书房,放在两人都清醒冷静的白日。而不是现在这样,在芙蓉帐暖春宵一度,在一个人意识不清沉沉睡去的时候提及。

但他就是这样问了。

我是谢昀,我不是陛下了。

那……你还要留在我身边吗?

你喜欢我,是因为我是陛下,还是因为……我是我?

他一生渴求的纯粹和独一无二将要在此刻证实。谢昀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朔月花了很久,才把这句话的意思消化明白。眼中的笑意慢慢退去,却更紧地抱住了谢昀的手。

他极力睁开眼睛看向谢昀,睫毛扑簌簌得要落下泪来。

“我知道你不是陛下了。可……你是谢昀。”

“谢昀……”他很小声很小声地叫谢昀的名字,很小心很小心地祈求,“对不起……我喜欢你,你别不要我。”

第96章 不用来生

脸颊上突然划过一阵濡湿。谢昀后知后觉,那是自己的眼泪。

朔月看见他在哭。昏睡的人极力同倦意和药对抗,试图伸手擦去谢昀脸上的眼泪。谢昀任由那只手来回擦拭,却是泪如雨下。

这间房屋是他为朔月准备的。

在他知道自己不是皇室血脉、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离开皇宫、离开皇位时,便开始着手布置这间小院。

他捕捉朔月曾说过的一字一句,按照他们的喜好,在忧虑和期待中,一点点布置了属于他们未来的家。

后来朔月没有来,他独自在这里度过半年春秋。

年轻的人太过骄傲。他嘴上说着不怨,平静地放任心爱之人远去。

院子里种了很多花,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

在仇恨尚未结清的时候,他带着新伤旧伤,独自一人坐在似锦繁花中算计。心中的棋盘摆满棋子,每一步都算计着昔日的至亲之人,想久了,便浑浑噩噩不知身处何处,更想不起自己曾经有一个托付真心的人。

可是所有情绪在看见朔月“死去”的那一瞬间都凝固了。

谢昀俯身,小心翼翼地去吻朔月的额头。

肌肤的触觉真实而温热,他却禁不住落泪。

某个雨夜,他像往常一样去拥抱身侧的位置,却只触碰到冰冷。他在那一瞬间清醒过来,像是被人挖空了心脏一般茫然无措,酸涩痛楚的滋味蔓延全身。

这就是想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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