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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来·三十(达达利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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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啾——!”

荧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就立刻被一旁的班长狠狠地剜了一眼。

站没站相,一点军人的样子都没有!

要不是列队时不能说话,他早就已经开口骂她了。

下雪了。

每个新兵的帽顶、肩头都覆满了细密的白雪,为了不影响训练活动,哪怕下雪天他们也都只能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仅凭着头顶的毛帽子、下身的制式呢子军裤和长靴御寒。

这是自荧来到兵营后,冬都下的第一场雪。

训练场上的积雪被早起的执勤士兵铲到道路两旁,整整齐齐地砌成了高高的雪堆、雪墙,看起来就跟一块块冰淇淋砖、棉花糖似的,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饿。

集合的哨子吹得跟催命一样,他们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就赶来了。

新兵营里的炊事班虽然也是正经单位,但大多数是些因各种原因从一线退下来的老弱病,叁十岁以下的就没几个,算是个心照不宣的养老单位,平时都不怎么需要参与训练。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班长居然也在其中。

「真是看不出来,我还以为班长早就奔四了。」

「…班长下个月才过叁十大寿。」

「…失礼了。」

达达利亚刚到训练场,便看到个鼻青脸肿的军官一路小跑地追了过来,一副迫不及待要跟他打小报告的样子。

“拉费克,你这是从楼梯上滚下了去吗?”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作为上司还是得象征性地问候几句。

一听达达利亚问起,拉费克马上迫不及待地跟他告状:“「公子」大人,昨晚有个兵翻窗闯入军官公寓,趁我不备偷袭把我打成了这样,这种违反纪律、卑鄙恶劣的家伙…您可一定要严肃查处!”

“哦?”达达利亚挑了挑眉毛,“什么新兵这么生猛,能把您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同志揍成这样?”

拉费克早已经在心中列好了一张嫌疑人名单:“我觉得——”

达达利亚不用想都能猜到这事是谁干的,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下面列队的新兵:“拉费克,你现在怎么连新兵都打不过了,是不是最近缺乏锻炼?等会下去跟着一起练练吧。”

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人,就算打了,也一定是那个被打的人不对。

“可是——”

拉费克不甘心,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政委伊戈尔把他拉到一边做思想工作:“好了好了,这里就交给我,你跟着孩子们一起跑几圈,就当晨练了。”

拉费克只好不情不愿地下去了。

安抚完同僚,伊戈尔用胳膊肘捅了捅达达利亚,故意揶揄道:“哎呀,这军营里有「公子」大人坐镇,居然还有大胆狂徒敢翻窗入室——不如在公寓楼加装一层防盗网吧?”

“…不用了!”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达达利亚顿了顿,“咳,晚上…晚上偶尔会有流浪猫进来取暖。”

“什么品种的流浪猫能大只到挤不进防盗网?”难得有机会挤兑这小鬼,伊戈尔不依不饶地追问,“万一哪天有东西被猫叼走怎么办?”

达达利亚眼睛都不眨,立刻答道:“丢东西算我的,我来赔。”

“啧啧啧,说赔就赔,富得流油的阶级敌人。”

“…你的工资要是不全用来养马也能攒下来。”

“要不是为了养马谁要天天上班来给人当老妈子哦,”伊戈尔叹了口气,“你那屋还真是有够奢侈的,二十四小时都开着暖气,我在隔壁都能感受到温暖,怎么,怕流浪猫进屋时没人在冻死?搞得我也想给我马厩里安个暖气了。”

“花点钱装一个呗,雪球和黑宝可喜欢了,一开暖气就全躺下了。”

达达利亚眯缝着眼睛,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站得歪七扭八的身影,她正趁着自家班长不注意,偷偷把冰手伸进身边同伴衣领里使坏。

哼,就怕这只养不熟的坏猫哪天冻着,直接跑别人被窝里暖和去了。

“呐!你喜欢跑步吗?”

运动让险些冻僵的身体迅速热乎了起来,一恢复点精神,荧便又不安分起来,她一边跑,一边还转过身来嘲笑跑在她后头的奥列格:“以前在须弥时你不是跑得挺快的吗?现在退步了?年轻人哪,就应该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神经,”奥列格懒得同她扯皮,“等会躺地上我可不扶你。”

达尼拉好心提醒她:“你省着点体力,别跑太快,小心一会吃不消。”

荧不以为意:“区区叁圈,一眼就望到头了,一会我们跑慢点,等他们跑最后一圈的时候我们混进去就好了。”

“…你当连长傻的?”

叁十分钟后。

话还是说得太满了,本以为跑圈是绕训练场跑,没想到居然是绕着整个营区长跑。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荧还特意戴了口罩,呼吸严重受阻。

班长在跑第一圈的时候就已经阵亡了,好几个陌生的热心战友第一时间冲上来抬走了他,像抬一口猪那样,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次名正言顺偷懒的机会。

奥列格维持着不紧不慢的匀速运动,终于找到机会幸灾乐祸地笑了回去:“哈哈哈哈你跑得就像个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僵尸,当初在须弥的威风劲呢?”

就她这破口罩能忽悠谁呢?几年前她那面具连他都糊弄不过去。

“…我是能打,又不像你那么能跑。”荧有气无力地反驳他,“我不行了,这是…我的工资存折,请务必帮我转交给「公子」大人……”

想回厨房做鸭了,至少暖和。

奥列格投来怜悯的目光:“醒醒,你每个月的工资全用来抵债了,你没有收入。”

“你没事吧?脸色好差,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

他们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尤利娅都已经开始跑第叁圈了,她背对着荧往地上一蹲:“快上来,我背你去医疗站。”

“我没事!不用管我,你不是还要成绩考核吗?你先跑吧!”生怕耽误她这优等生,荧立刻恢复正常的跑步姿势,“你看,精神着呢!”

尤利娅还是很担心:“你不要逞强……”

奥列格在一旁翻白眼:“她好得很,只是懒病犯了不用管她,等会要是「公子」来了,估计她跑得比谁都快。”

荧踩了他一脚,他抱着脚嗷嗷地单腿跳着逃开了。

“嗯,没事就好,我先走了,要是她身体还不舒服就麻烦你们带她去医疗站了。”

说「公子」,「公子」到,正说着,「公子」大人就骑着他那匹漂亮的大白马出现了,整个人看起来从容而傲慢,明艳又大方,荧看得两眼发直。

“「公子」大人今天也很帅气啊。”

“那可不是,比刚来那会看起来还要英俊,他刚来那几周胡子拉碴的,脸阴沉得像妻子跟人跑了一样。”

“女皇啊,什么男人能强到从「公子」大人身边抢人,我无法想象。”

“只是比喻、比喻啦!我可不希望他有妻子,就算无法触及…留个念想也好啊!”

“看到「公子」大人的脸,连跑步都更有劲了。”

荧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是谁这么有品位?

但她越听,越莫名地有些烦躁,下意识循声望去,一下子锁定了一堆目标。

——好家伙,男女通杀。

虽然知道并不会有什么实质影响,但自己的东西被人这样惦记,就是会不舒服啊!

…话虽如此,她又不能把他藏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不到他。

荧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忽然看向奥列格,故作不经意地透露道。

“哎,偷偷跟你说个内部消息,超劲爆的,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公子」大人在老家已经结过婚了,孩子都两岁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仅眉飞色舞,还故意压低了声音,大大加深了这件事情的可信度。

但听者有心,附近还在跑步的连气都不敢喘了,纷纷屏住了呼吸偷听。

“那孩子我还亲手抱过呢,和他长得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奥列格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鬼名堂,忙小声说:“…你这样造谣小心他找你麻烦收拾你。”

…好阴险!这是什么低级战术,得不到就毁掉吗?

荧也同他耳语道:“就怕他不收拾我。”

“你也别总一直盯着他看了,他刚才都瞪你了…!瞧!又瞪了!”

“你懂啥,他那是冲我抛媚眼呢。”

奥列格不配合无所谓,刚才那句话已经传播出去了,她的目的达成了。

听八卦听得正起劲,这俩人怎么就突然开始加密通话了?还有什么更劲爆的消息是外人听不得的?

“…她谁啊?”

“不认识,炊事班的?”

“真的假的…?完全看不出来啊。”

“我、我才不信…!一定是造谣!造谣!呜……”

“我听说「公子」大人有弟弟妹妹,那该不会是他弟弟吧?”

“他最小的那个弟弟之前跑璃月去的时候我姐姐见过,都能窜这么远了,不可能才两岁。”

“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对家人的隐私保护工作做得可真足。”

“怪不得…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儿吧,要是别的男军官一个人在外地,情人都找能满一个排了。”

“我只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才能征服「公子」大人那样的男人。”

对,对,就是这样。

荧正为自己的奸计得逞窃喜,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好啊,这小子真不厚道,居然连我也瞒着,他这保密工作做得未免也太过火了,一会我可要好好说说他!”

她僵硬地回过头:“政、政委,巡视呢?”

“嘬嘬嘬,”伊戈尔骑在一匹油光水亮的栗毛马上,笑盈盈地弯腰递过来一盒叁明治,“吃早餐了吗?来点?”

见他没有要当场拆穿自己的意思,荧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多不好意思……”她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谢谢政委!您真体贴!”

伊戈尔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忍俊不禁道:“自己人还客气什么,多吃点,一整盒都拿去吃吧,我在食堂已经吃过了。”

有他这句话,荧就放心了。

她索性也不跟他见外,叁明治的分量很足,她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一边还不忘抓了分给同伴:“快吃快吃,补充点战斗力,别怕,政委是自己人。”

拘谨的几人战战兢兢地接过:“…谢谢政委。”

伊戈尔满脸老祖母般的慈爱,又塞过来几块巧克力:“够吃吗孩子?不够我再去跟他…咳,再去买点。”

“够了够了。”

就是这土豆红肠沙拉叁明治的味道…总感觉在哪吃过。

荧隔着一大片人山人海远远地看了眼马背上的达达利亚,他似乎也在偷偷打量她,一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欲盖弥彰地把脸扭到了一边。

…真可爱。

“昨晚睡得好吗?”伊戈尔忽然问,不知为何,他原本慈祥的笑容此时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啊…?还、还行。”

荧不明白他突然提起昨晚的用意,难免有些做贼心虚起来。

政委的房间好像就在达达利亚隔壁,该不会被他发现什么了吧?

“唉,我是不怎么好,大晚上的还要被人从被窝里掏出来告状,”说着,伊戈尔还指了指自己有些发青的眼圈,“瞧,年纪大了,睡眠不好就容易这样,岁月不饶人啊。”

敢情这是来敲打她了。

“政委,您辛苦了,”荧由衷地说,“您今晚一定能睡个安稳觉。”

今晚她保证不绕路,直捣匪巢。

“借你吉言,”伊戈尔捋顺了栗毛马的鬃毛,潇洒地摆了摆手,一拉缰绳,“走了,你们加油。”

“那条人是怎么回事?收容队么?”

伊戈尔策马来到达达利亚身边,顺着他马鞭指的方向扫了一眼,只见刚才炊事班那伙老弱病跟在队伍最末,俨然一群被流放的劳改犯。

他们搁这玩老鹰抓小鸡呢?一串串的,跟咬着尾巴的鼩鼱似的。

…还挺聪明,知道让他们副班长跑最前边破风减小空气阻力。

“哟,刚千叮咛万嘱咐地差使我帮你喂完猫,转眼就又嫌弃上了?”伊戈尔把空饭盒丢给他,“喏,饭盒还你,吃得干干净净,这孩子胃口真好。”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的。”

达达利亚原本还因为她和别人拉拉扯扯有些生气,但想起她刚才看自己看得痴了的傻样,又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得意。

“是是是,你家的你家的,没人跟你抢。”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炊事班的加入,今天整体的氛围都变得懒散了起来——他们似乎觉得自己只要比炊事班跑得快就满足了。

“现在的新兵还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一天到晚净想着偷懒耍滑,”达达利亚叫来连长,“今天跑最后的,全班罚膝盖夹木棍下蹲半小时。”

现在花时间训练他们不是为了让他们去前线送死,至冬不差这点兵,更多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退伍后还能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家乡。

尽管听说今天的训练新增了惩罚机制,新兵们也不怎么慌,反正无论其他班跑多慢,不都还有炊事班的垫底吗?

长跑路上,荧又遇到了昨天那几个在食堂喝酒闹事的家伙,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肿脸还不忘嚷嚷着要揭发她的恶行。

她巴不得他们去达达利亚面前告她,好让她有名正言顺露脸刷存在感的机会:“去啊去啊,你有证据么?有本事上执行官那告我去。”

两队人马你挤我一下,我踩你一脚,险些互殴起来。

最后,炊事班众望所归地拿到了倒数第一,但被罚的却是倒数第二的班。

那班的班长不服气,跑去找连长理论:“为什么不罚炊事班?!”

连长不耐烦地回道:“炊事班有豁免权,你班也想要豁免权?”

一群十七八岁的和人奔叁的比体能,还要脸不要?

人家一群后勤的老同志能陪着他们跑完全程,这种精神就很值得嘉奖了。

政委和颜悦色地和稀泥:“连队就是一个大家庭,战友间要和睦相处团结友爱,竞争归竞争,不要因为这点小事闹得不团结不愉快嘛,这样吧,由我带头牵线,从你们班抽调几个人去炊事班交流学习,搭建起友谊的桥梁,大家互相督促,共同进步。”

那班长是个粗人,被他这一套又一套的场面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不断点头连连称是。

事后,关于某执行官在老家有妻儿的传闻则是越传越广,越传越玄乎,该传闻的真实性由于政委本人的亲自登场,还再度攀升。

「这还能有假?政委侄女亲口说的,政委和「公子」大人你还不知道?老交情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政委侄女?就不怕又是那种到处乱认舅舅的?」

「早上长跑时政委还亲自给她送早点呢!那嘘寒问暖的,大家伙可都有目共睹。」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炊事班众人耳中,萨莎听完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哈哈哈,下回营里再搞征文比赛直接让你上吧,我已经帮你草拟好了标题——《我的政委舅舅》。”

“我舅舅要是政委我还能在这喂猪?啰啰啰啰啰,吃饭咯,”荧一边往食槽里倒热气腾腾的猪食,一边敲着大铁盆跟几个新来的交代,“你们几个——好好学着点,这养猪的技术你们在外面可是学不到的。”

哼,她都摈弃成见倾囊相授了,他们不把握好学习机会是他们自己的损失。

奥列格也趁机狐假虎威:“以后喂鸡喂猪养牛蛙种菜沤肥这几项重要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政委已经发话了,什么时候改造好,就什么时候归队。”

鼻青脸肿的几人此刻变得无比乖巧:“是、是!”

“最近这鸡怎么越养越瘦?”荧拎起一只路过的鸡,捏了捏它的大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鸡饲料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啊,看到什么都要尝一尝咸淡,”奥列格白眼都快翻到天花板上了,“这批鸡苗才买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骟,天天光顾着打架不吃食,能长肉吗?”

“它的蛋蛋…长在肚子里面?”荧翻看了下鸡的屁股,光秃秃的看不出什么来,“这技术活得去外面找个专业兽医来操刀吧?”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某位神父的身影。

…还怪想他的。

萨莎接茬说:“找镇上的兽医还得另外申请经费走流程,咱营里不是有医疗站吗,以前都是拜托那里的医生帮忙的,他家里是养殖户出身,但他前几天退休了,新来的医生听说是个年轻小姑娘,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接这种差事。”

荧震得目瞪口呆:“…兽医和人医能一样?”

“人不也是动物么,割一下很快的,还不用打麻醉,就看敢不敢下手了,上周买的小猪苗也还没来得及骟呢,再长大一点肉都要变得难吃了。”

大家上午都有正经事要干,现在就她刚好闲着,荧点点头:“行吧,我去问问看,实在不行再到外面请人来。”

“…抱歉,进错门了。”

荧重新合上刚推开的门,这大白天的,怎么好端端地出现幻觉了?一定是昨天喝多了宿醉还晕着……

“跑什么?我都看到你了,进来。”

她只好硬着头皮重新拧开了门把手,赔笑道:“原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躲这么远,我还能吃了你?”办公桌后的小护士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过来。”

小护士换了一身崭新的军装,军装外面套了件白色的罩衫,俨然一副冷艳军医打扮。

“多洛莉丝,你…怎么会在这?”

「Dolores」,是小护士在多托雷名下研究所内的代号。

两人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期间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想到双方的立场,荧蜷了蜷手指,感到一阵局促。

“这是我的办公室,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

察觉到荧的疏远,小护士垂着眼皮,有些受伤地笑了笑:“我还是习惯你叫我之前的名字。”

“…薇拉!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荧最见不得她难过,终于压不住心里的激动,绕到办公桌后紧紧抱住了她。

研究所垮台后,多托雷曾经的那些部下也都随着他一同销声匿迹,其中当然不乏那些对「博士」忠心耿耿的狂信徒——他们总幻想着有朝一日「博士」能卷土重来,但除此之外,还有相当多一部分人选择了隐姓埋名,作为一个普通人度过自己的余生。

薇拉笑着一把推开她:“别这样直接扑上来啊,白罩衫很脏的,上面都是细菌。”

荧正在为二人的重逢感动:“没事,我刚抱过小猪崽,身上也很脏。”

薇拉听后脸色大变,嫌弃得立刻起来换了件干净的罩衫。

“挺能耐啊,听说你把我老板都干掉了?”薇拉系着身后的系带,“你难道以为我出现在这里,是替他报仇追杀你来了?”

荧被她一语道破,只好尴尬地笑笑。

“不发工资的老板跑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薇拉重新拉开椅子坐下,“以后你要是遇着他,可千万要记得替我讨回这二十多年来的薪酬。老板跑路了,我也自由啦,不需要再待在那个破医院受气了,听熟人说新兵营的老军医快退休了,医师资格证发下来后我就来了这。”

然而,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她下定逃离冬都的决心。

实际上,是她一起在冬都合租的家人「姐姐」找了个男友,「姐姐」成天把那男的带回家,有好几次,她下夜班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迎面撞上那男的光着膀子坐在客厅里喝酒,还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她。

她跟「姐姐」旁敲侧击地提过这事,但「姐姐」不以为然,只觉得是她想多了,他们感情很好,那男的不会做出背叛她的事,而且…她已经怀了那人的孩子,她马上就要有自己真正血肉相连的家人了。

「但…他一直抽烟酗酒,胎儿……」

她深知酒精、烟草对胎儿的危害性,因为她就是因为生下来时手指粘连并指被抛弃的,后来还是那个人帮她做的手术,她的双手才得以恢复正常功能。

「姐姐」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浮现出初为人母的期盼。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那只是小概率事件啦,至冬哪个男人不喝酒?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这个孩子的,难道…残疾的孩子就不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吗?」

但她却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姐姐」,面前曾经的家人陌生得让她害怕。

「可是……」

「你怎么变得这么自私、冷漠,多洛莉丝,你不也是这样长大的吗?你和那个人…越来越像了。」

她当时只感觉心脏一下子全凉透了。

事已至此,作为「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现在大城市租房子很难找到物美价廉的,她只能借着换工作的机会从那个家里搬了出来。

“能又聚在一起真好,以后是不是该改口叫你薇拉医生了?”荧好奇地从桌面上拿起一板药片,“这是什么营养补剂?我也能吃吗?”

昨天达达利亚吃的好像就是这个。

“吃你个头啦,这是避孕药,以后要是哪个男人敢要求你吃这个直接打死算我的,让他们自己吃去,”薇拉翻出荧上周的就诊记录,“失眠多梦…最近好点了吗?不要太依赖助眠药物啊,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

“已经没事了,现在每天都能一觉睡到天亮,”荧仔细看了下药背面的小字,发现了上面标注了「女用避孕药」的字样,“这个药不是女用的么?男的也能吃?”

“明面上这么说而已,”薇拉对这药的历史再熟悉不过,“其实一开始上面只要求做女用避孕药,但「博士」嫌麻烦,怕以后他们再提要求,索性一步到位直接做成男女通用的了。”

“有意思的是,这款药刚研制出来时的副作用其实男女都一样,最后居然只通过了女用的使用标准,但大家都知道这个男的吃效果也一样,就心照不宣地也开始给男兵派发了,后来经过一代代改良副作用降低了不少——比熬夜喝酒的风险低多了,但上面也还是坚决不允许以男女通用的名义发行上市,他们担心这会给国营药品企业带来负面影响——你知道的,男人们总是担心这类药物会带来某些副作用——和他们滥用壮阳药物助兴时的冒险精神完全不同呢。”

说到这个,薇拉怨气就又上来了。

“我才刚来没几天,就有小姑娘跑来跟我哭哭啼啼说和新男友发生关系时没有提前服用短效避孕药,后面才补的会不会有事,我问她什么时候发生关系的,现在吃紧急避孕药或许还来得及,结果她回答说上周……”

“明明避孕药一入伍就发了啊为什么不看说明书?!当这是蛔虫药吗?我可不想以后这里变成地下人流诊所!被查出来我的职业生涯就完了!好不容易才混上的军医编制!”

“还有一堆男的明明没吃药就骗人说吃过…等被害者发现怀孕怕不是都已经显怀了。”

这些家伙抽烟又喝酒,胎儿出问题的概率太高了,优生优育这个概念在至冬基本不存在,生出来有问题不想养还不是又往壁炉之家门口丢。

“估计不出一个月就会有小姑娘偷摸着跑过来跟我要堕胎药了…真是不重视自己的健康和事业!就不怕被劝退保胎吗?”

“息怒、息怒,”荧提起开水壶替她续上茶水,“消消气,要不我替你把他们套上麻袋都揍一遍?”

好久没听薇拉这样絮絮叨叨了,倍感亲切的同时,她脑瓜也嗡嗡作响了起来。

“这么多你哪揍得过来,”薇拉阴险地眯了眯眼睛,“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男的全结扎了吧,别听他们疑神疑鬼的瞎编造谣,真的没后遗症,以后想生了随时都能复通,你去跟你那相好的吹吹枕边风,让我一劳永逸……”

她也只是说说,压根没想过能实现,当局这么求子若渴,哪怕军营里这点意外怀孕的人口也不想放过。

荧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这股枕边风已经吹不到他耳边了。”

薇拉斜了她一眼:“搞腐化叁心二意被抓包了?多大点事,你就两个一起收了吧,反正长得都一样,基因也一样,以后就算想不开生了孩子也查不出来到底是谁的。”

当初在医院时她还问过T-11,既然这么喜欢,干嘛不赶紧把「公子」弄死自己取而代之。

他说,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好会被识穿,她要是知道那个人死了,一定会很难过的。

…真是个傻孩子。

她自己也挺傻,那天为什么非要多嘴提醒她回去收衣服呢?

荧原本还在笑的嘴角滞了一滞:“…他已经不在了。”

“节哀,”薇拉没有太吃惊,她似乎也早已预料过这个结局,“你也别太难过,他死的时候一定很幸福,我们这些给执行官做事的,有几个能善终?很多人连自己怎么死的,为什么而死的都搞不明白…至少,他是心甘情愿的。”

“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看看我都搞出了些什么?”

薇拉弯腰在自己的储物柜里一阵翻腾,搬出几箱东西摆在荧面前。

荧又惊又喜地拿起那两件她再熟悉不过的日用品:“…月经盘?带导管的棉条?你从哪弄来的?”

虽然外层的包装被一层薄薄的医用灭菌纸袋替代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在提瓦特滞留太久了,一直没办法补充棉条的库存,所以都在用月经盘和最原始的卫生巾,月经盘虽然耐用,但在户外换洗的话,毕竟不太方便……

“哼哼,做工不错吧?这可是能媲美军工厂的内部生产线,月经盘的材料我找不到完全一样的,就重新组织人手研发了一种材料,没想到更好用了,还不容易染色,”薇拉得意地将东西塞给她,“这些你尽管拿去用,送人也行,就当推广了…还好趁着他跑路之前就搞出来了,不然到时文件都不知道找谁签字。”

荧捧着这两件跨时代产物,爱不释手:“这做得也太细致了…还有不同的型号尺寸,你真厉害!”

在医院的时候,她也只是看她好奇,许诺过回去后给她寄几个样品过来研究,没想到她居然连生产线都搞出来了。

“「博士」走后,内部生产线已经交由「富人」那边接管,但他算是个很好的合作方,从来都不会插手我们这边的事务——只要开销不要太离谱的话,”薇拉说着说着,又叹气起来,“这东西是真的好用,用了后来了跟没来似的,发明它们的人可真伟大,我实在受够了那种没完没了的失禁感…但凡冬都愿意拿万分之一的军费出来搞研发,我们早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咳…我给你学一下他们是怎么说的:作为优秀的至冬军人,这些小小的苦难都是需要用个人意志克服的,如果连这都做不到,不如趁早回家生孩子。”

“克服…?怎么克服,当经血是屎尿屁吗还能随时憋回去?普通的卫生棉用起来就是会不舒服啊。”

两人立刻笑作一团,一直以来的一切隔阂,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了。

“之前还有人写信投诉,说列车小推车上居然放着女人的经期用品,男同志看到会觉得很尴尬,呼吁取消售卖,”薇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们从妈妈肚子里爬出来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尴尬丢人不体面?”

“就是,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荧同仇敌忾,“放心,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厚望,势必要将这两个产品推广到整个提瓦特!”

如果推广效果好,就能扩大生产规模,尽快让这两款产品上市造福大众了吧?

“但也别抱太大希望,我都在这坐了几天了,愿意尝试的女兵就没几个,”薇拉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有些口干舌燥,她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她们要么担心把下面撑大撑坏,要么就是担心不够卫生…我已经懒得再白费口舌纠正了,爱用不用吧…话说,你今天来医疗站是有什么事来着?”

啊,聊得太开心险些把正事都给耽误了。

还好医疗站现在是自己人坐镇,不然荧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于是,她把自己来这的任务说了出来。

“哦…懂了,”薇拉从身后的书柜上抽出几本书,“我之前还纳闷呢,之前那个老军医怎么还有兴趣研究兽医学,原来如此。”

荧有些忐忑:“怎么样,能行吗?”

“等我先研究研究。”

薇拉翻开之前军医留下的几本兽医学的书,看了十几分钟后,她猛地合上书本站起来:“好了,出发吧。”

荧使劲拽住她:“求你了,你还是再多看几眼吧!我害怕!”

真要被她骟死了,可是要扣钱的!

“怕什么,我连人都敢骟,相信我的技术,”薇拉信心满满地取出几套新的工具,抬头便看到荧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啧,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信任我?”

荧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我只是突然好怀念以前还没掉马时的你,那年冬都初雪,你说你是小护士……”

“刚认识嘛,都会装的啦,现在不就已经向你展示我的全部了么?”薇拉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又喊来手底下的小护士暂时代岗,“走了走了,做骟事去。”

“…展示得未免也太全面了啊!”

不到一下午,除了几只用来留种的,养殖场内的所有雄性动物都被骟了个遍,连路过的野猫野狗也没放过。

“不愧是拆蛋专家!”荧再次感叹,“我这就去给你定一面锦旗,让你挂到办公室里显摆去!”

她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学习计划,还特地把新来的几个小弟叫来观摩学习,那几人现在瑟瑟发抖地缩在食槽后面,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

薇拉正在往最后一只猪苗屁股上涂碘伏:“写什么?老军医包治百病?”

“骟男幸女,妙手裁春,横批:行骟积德,”荧把手里的盘子交给一旁面色惨白的奥列格,“这些也别浪费,刚好拿去沤肥。”

“不错,我喜欢,速速安排上,”薇拉满意地点点头,意犹未尽地瞥了奥列格一眼,“这位男同志要不要也顺便——”

“不、不用了!”

奥列格端着那盘蛋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间就没影了。

“真可惜,”薇拉一脸遗憾,她还没实操过瘾呢,“好了,我要回宿舍洗澡了,热水器坏了得提前烧水。”

“怎么还自己烧水?不是还有公共澡堂吗?”

“可别提了,这里的性骚扰比医院还严重…青春期小鬼过于旺盛的性欲真是令人作呕,全骟了就都老实了,我可不想在洗澡的时候失手药死几个偷窥的小兔崽子。”

男女澡堂中间有个放打扫工具的隔间,经常有很多男兵趁着洗澡搭人墙偷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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