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谭丽莎心里有点紧张。也许他已经感觉到了她的意图。
李泽说:“……在这烤鸭里给我下毒了吧?”
第8章 临别的二锅头
谭丽莎失笑:“我怎么下毒?这饭又不是我做的。”
李泽做不信任状:“这可不好讲。想下毒,有的是办法。除非你吃一口给我看看。”
谭丽莎无奈,挑了几块瘦肉,卷了一个烤鸭饼吃了:“行了吧?”
李泽叹气:“行,我知道了,毒就下在鸭皮里——你平时最爱吃鸭皮,这会儿一口都没吃。肯定是那天在我家吃饭的事儿闹的。其实我爸那是没拿你当外人。要换个人,他还懒得说呢。可就算你不爱听,也不能给我往菜里下毒啊……”
谭丽莎听他越说越不着调,正要打断他,却见他一脸不自在地说:“这么着吧,我替父道歉。对不起了啊。那天不应该那么说你。其实你做的炸酱面挺好吃的。我还不会做呢。”
她这才明白,原来他绕这么大弯子,是要道歉,可又不好意思直说。
李泽还在絮叨:“其实长辈说两句没什么的。我妈还说我回家都不用开门,从门缝儿里直接就能进来呢。他们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不掉头发不掉肉的,干嘛那么较真儿呀。今儿这顿也别你请了,我请你,就当赔罪了。”
那天的事本来就不大。谭丽莎看他这么煞费苦心地道歉,有点感动,又带着愧疚,想起两人好的时候,眼圈就有点红了。
李泽诧异地看着她,小声说:“我靠,你这什么意思啊?你不会真给我下毒了吧?我是不是得赶紧打120啊?”
谭丽莎被他气笑了:“什么呀!我不吃鸭皮是因为我在减肥。”
“没事儿减什么肥啊?甭跟自己较劲。胖点挺好。你看前两天一个节目了吗?美国一个生存挑战,大家都扔沙漠里,看谁扛的时间长。结果那帮什么特种部队的,玩儿极限户外的都歇菜。最后赢的就是那个最胖的……”
李泽一边说,一边卷了个带皮带肉的烤鸭饼,递给谭丽莎:“赶紧吃。这烤鸭都要凉了——我跟你说,烤鸭凉了,可比国家大事还重要。咱们中国对外两大外交利器,一个是烤鸭,一个是熊猫,老外没有不喜欢的。1971年基辛格秘密访华,本来谈判马上就要陷入僵局了。咱们总理来了句:我们不如先吃,要不然烤鸭凉了。这才缓和了气氛……”
谭丽莎却不过情面,吃了李泽递过来的烤鸭。李泽说:“怎么样,味儿不一样吧?还得说是这焖炉的烤鸭最正宗。在便宜坊面前,全聚德都是后起之秀,更别说什么大董了。”
谭丽莎能感觉到这两种烤鸭之间确实有轻微的区别。可在她看来,这区别实在是没多大,不足以形成味觉壁垒。但她很配合地说:“嗯,好吃。”
李泽松了口气:“那这事儿就算是翻片儿了啊。”
谭丽莎觉得自己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了,她硬着心肠说:“李泽,我今天请你吃饭,是有话跟你说。”
李泽一愣:“你说吧。”
“是这样,我觉得,咱俩其实,不太合适。”
李泽等她继续说,等了半天没下文,就问:“所以呢?”
谭丽莎鼓足勇气:“所以……要不咱们……分手吧。”
李泽有点意外,但又不太意外。意外是他没有想过谭丽莎会突然主动提出分手。不意外是因为,其实这件事他也模模糊糊地想过。
他和谭丽莎交往后,也觉得接下来顺理成章就应该结婚。莎莎脾气好,工作认真,大学毕业,是个没什么可挑剔的好姑娘。他也不讨厌胖姑娘,觉得看着喜庆,可爱。跟一个不讨厌的好姑娘谈了恋爱肯定是要结婚的。要不然对人家姑娘不合适。做人得地道。这点老理儿,李泽全家上下都认可,都没有半点疑义。
只是内心深处,他从来没真正产生过对于婚姻的向往。他觉得现在这个状态挺好的,有个不讨厌的女朋友,平时互不干涉,偶尔逗逗闷子,跟家长也有个交待。尤其是看到朋友们结了婚以后鸡飞狗跳的日子,更觉得眼前这样的生活悠闲自在。
可交往了就要结婚。结了婚就要生孩子。生了孩子,这种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舒服日子就彻底结束了。
这些事想一想就头大,于是他就躲在游戏世界里厮杀一番,很快把这些事忘掉。心情好的时候他会想:车到山前必有路。结就结。日子嘛,怎么都能过。
此刻谭丽莎提出分手,意外之余,他如释重负。他甚至想:这下今年春节不用跟她回家过年了——这本来是他们的约定。一想到要春节抢票折腾跑外地去见谭丽莎的父母,他就觉得已经快累死了。今天的道歉就让他觉得很累了。
李泽明白这时候应该表现出一点遗憾的样子,就说:“是因为那顿饭吗?我已经跟你道歉了。”
谭丽莎歉疚地说:“不是因为那顿饭。我就是觉得,咱们好像生活目标不一致。我很羡慕你对什么事都不着急,可是我不行。”
李泽疑惑地说:“本来就没什么着急的事儿呀。咱俩都有工作,有饭吃也有地儿住,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李泽是为自己的生活方式辩护,谭丽莎却误以为他是在为挽留她而解释。她说:“李泽,你是男的,又是北京人。你可以不着急,大不了一辈子这么过。可是我不行。我还是想试试不太一样的活法。”
李泽有点好奇:“具体呢?比如呢?”
“我觉得北京是个奋斗的地方。我想好好奋斗,好好奔事业。所以暂时,不想谈恋爱了。”
说完她有点紧张,怕李泽说:我不耽误你奋斗呀。你奋斗你的,没必要分手呀。
可李泽只是“哦”了一声,他点点头,说:“行吧。那我尊重你的意见。”
这回轮到谭丽莎愣住了。他就这么答应了?
李泽把服务员叫过来,点了一瓶“小二”。他说:“既然是分手饭了,那咱俩喝两杯。”
两杯二锅头下肚,两人都松弛了不少。李泽笑道:“所以你今天本来要请我吃大董,就为了这个吧?”
谭丽莎说:“对,我想请你吃顿好的。我觉得我来北京这么多年,很多属于北京的好处,我都没有体验过……”
李泽“嘁”了一声:“你是不是以为我说大董不好吃,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我跟你说,我吃过。他们以前叫北京烤鸭,在团结湖和安贞都有,就一□□通的饭馆。那时候我们偶尔还去几次。实话说,味儿还成。也不知道哪天起改了名儿,就开始装高档了。其实鸭子还是那个鸭子,干嘛花钱吃装修呀。”
谭丽莎带着三分酒意,也有点想和李泽认真探讨一下“物质”和“精神”的问题。说:“可是我觉得环境也很重要。你们老北京,不是最讲究“范儿”了吗?”
“就是讲究才来便宜坊呢。便宜坊是明永乐时期就有了,全聚德到了同治年间才有。差了得有好几百年。吃烤鸭,哪儿都没有这儿讲究。”
谭丽莎不客气地说:“可我觉得,都吃得起,然后选了这里,叫讲究。吃不起,那不叫讲究,那叫没得选……”
“讲究跟钱可没关系。这是文化。”李泽指着酒瓶:“知道这酒为什么叫二锅头吗?”
谭丽莎摇头顶撞:“反正不如法国红酒。工地民工都喝这个。”
李泽说:“我跟你说,这酒可不一般。八百年前,也就是元朝的时候,才有了蒸馏酒的技术,从此才能酿出高纯度的白酒。那时候,京师酿酒师蒸酒时,去第一锅酒头,弃第三锅酒尾,掐头去尾,就要这最醇厚透亮的第二锅,这就是二锅头。你说的那法国红酒,其实就是葡萄酒,也就是果子酒。搁最早,那都是农民自己酿的土特产。也就是后来给捧的!对了,你知道红星和牛栏山哪个更正宗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