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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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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潇雪离开后,安常一个人从博物馆踱出来。

还没到小宛上班时间,她重新把大门锁好,钥匙藏回旧砖墙最隐秘的那一块之下。

清晨的宁乡静得好似只有她一个人,难得的阳光在旧石板路上折射出一圈光晕。

把一切衬得都像幻觉。

也许刚刚过去的一夜只是一个梦。

再往前追溯,也许过往的一个多月都只是一个梦。

哪来的什么《青瓷》舞剧,哪来的什么南潇雪,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臆想。

她慢慢走着,转进酒馆。

沸腾的烟火气忽而喧嚣起来,烫了人满眼,整个宁乡醒着的人好似都在这里。

安常昨天没怎么吃,这会儿胃里空落落的,拿着粗瓷碗去盛了满满一碗粥,又打了一小碟霉腐乳。

那位被她唤作“三叔公”的老人用方言问她:“今天一个人来的啊?”

她一怔。

带着方言腔调应了句:“哎。”

坐回桌边,很巧,就是她和南潇雪昨天坐的那一张。

其实也不是巧,而是那些常来喝早酒的老人,都是有固定位置的,空出的桌子就那么几张。

她盯着裂出些微细缝的残旧桌面想,原来南潇雪不是一场幻觉。

人人都看到她俩昨天清晨坐在这里,同桌共饮粥。

她的指腹还残留着南潇雪腰际滑腻的触感。

她掌心微腻的汗还存在于南潇雪的后腰。

她昨晚的彩绘还在南潇雪的蝴蝶骨边没有洗去,就掩藏在那身瓷青色旗袍之下。

而她现在一个人坐在这里,没有了南潇雪。

这一切,才空虚得像是一场幻觉。

她忽然站起来,酒馆里的老人都朝她看。

看着她一路跑出去。

有人问柜台里摇头晃脑听着戏的佛系老板:“诶,她还没给钱吧?”

老板拖出一句悠长戏腔:“慌什么,总会回来给的。”

安常往出宁乡唯一的那条马路跑。

跑到站牌下的时候气喘吁吁,掏出手机看一眼。

电量,百分之十八。时间,七点十八。

如果她运气够好。

安常来回来去踱着步,像被一团火反复炙烤。

大概她以前真的经历过很倒霉的事,所以她今天真的运气够好——

大巴适时的风尘仆仆停在了她面前。

她跳上去,一路来到杭城后直接钻进地铁站。

到底在邶城生活过七年,她没蠢到在早高峰的时候去打车。

地铁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已经习惯了宁乡松散的她极为不适。

跑出地铁站的时候看到南潇雪的海报。

脸修过,更加无暇,却不似在她身边那般生动。

只有她识得南潇雪眼下被灯笼光拽着跃动的浅红小泪痣。

只有她见过南潇雪双颊的红晕似雪地里打翻的燕脂。

她一路跑到机场的出发楼层。

作为一个慢性子的人,上一次心脏在胸腔里这么猛跳,大概还是大学体测的时候。

她看到了南潇雪将要乘坐的航班,九点三十五,杭城到邶城。

安检口已经要关闭了。

她一路狂奔过去,安检员看到她:“是要登机么?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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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跑什么?”

“我、我送人。”

“人早都已经进去了。”

安常这会儿终于喘匀了一口气,从手撑膝盖的姿势直起腰来:“我知道。”

就算人们还在排队安检,南潇雪也一定不在这里,而从vip通道走了。

她一路拼了命赶来,并不是为了留下南潇雪,甚至也不是为了再见南潇雪一面。

南潇雪说自己是一个不喜欢送别的人。

安常也不喜欢送别。

以前是因为孤僻,现在是因为不舍。

她一生送别的经历不多,倒是以前文秀英每年送她去邶城读大学时,会在宁乡路口经历一冬一夏的两次送别。

但现在,她觉得这样一场送别她必须完成。

就像南潇雪曾经诚挚的坦言喜欢她一样。

她必须真诚的、深刻的、以南潇雪不知道的方式,来为这样一段两人都撩动了真心的情感送别。

再见了,南潇雪。

在即将过去的梅雨季里,我好喜欢你。

******

九点半的时候安常走出机场。

等了一会儿,头顶才有飞机呼啸而过。

她不太辨得清方向,因此也不能确定这架飞机,是否就是南潇雪所乘的那一架。

失去了奔赴的目标,大城市更让人觉得无所适从。

车鸣声那么响。

马路上密密麻麻。

匆忙奔走的人群顶着张同样面目模糊的脸。

安常来到汽车站:“要一张去宁乡的票。”

“宁乡?”售票员看一眼车次表:“那你还有得等。”

“嗯,我知道。”安常举着手机:“麻烦您快点扫码收钱行么?我手机马上没电自动关机了。”

还好,等安常输完支付密码后,手机才黑屏陷入一片死寂。

她坐到候车室的角落。

手机没电了这件事没对她构成很大阻碍,反正她不喜欢玩手机,一个人可以发很久的呆。

可今日黄历上大概写着不适宜发呆。

思想一松懈就容易破防,某个已离开的人不停往她脑子里钻。

她茫然的环视一圈,看到不远处坐着个小姑娘,在自己跟自己玩跳棋。

现在很少看到孩子玩这个了,果不其然小姑娘很快抬头问:“外婆,我可不可以看一集动画片?”

() “不行,平板电脑没电了。”

“骗人。”

“好吧,有电,但你不能看。你看看你妈妈,就是因为天天盯着电脑平板和手机,近视度数才越来越深,你就玩跳棋不是蛮好?外婆小时候就玩这个。”

安常绝不是一个擅于搭话的人,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走上去:“我能跟你一起玩么?”

又对小姑娘外婆解释:“我不是坏人,我可以把身份证号告诉您。”

“我要你身份证号做什么?”老人说:“玩吧。”

安常欲言又止,忍不住说:“就这样让陌生人跟小孩一起玩,其实挺不安全的。”

老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安常赶紧低头,把注意力放在棋盘上。

小姑娘问:“你会玩么?”

“会呀,我小时候常玩。”

“你小时候不用平板看动画片么?”

安常笑笑:“我住的小镇很是落后守旧,并没有很多人用电子设备。”

她执起一颗玻璃弹珠:“我教你两招,很好玩的。”

小姑娘自然棋力不济。

刚开始讲解的时候,安常还能集中注意力,后来对弈起来,忍不住开始走神。

两人差距太大,小姑娘也觉得没意思:“不玩了,你都不让我。”

安常哭笑不得:“我让你不是更没意思?”

“反正我不玩了。”小姑娘瞥一眼外婆,横竖是没有拿平板给她看动画片的意思:“要不你给我讲故事,讲一个故事我就陪你下一局。”

“好吧。”

安常想,这总比放任南潇雪在她脑中横冲直撞来得好。

小时候的童话不记得多少了,但还好她看过不少小宛修复的旧书,各种志怪故事改得纯情一点,也与童话无异。

只是讲得口干,手机自动关机了,也没法去买水。

她决定忍忍。

小姑娘并不真正对跳棋感兴趣,玩了这么久,也没什么进步。

她走神的程度越来越严重,直到手指一松,玻璃弹珠骨碌碌从指间滚下去。

小姑娘大叫:“啊!”

不喜欢下跳棋,但喜欢花花绿绿的玻璃弹珠。

这时外婆道:“车马上来了,我们要准备走了。”

老人往往忧患意识过剩,提前了两个多小时来车站等车。

安常对小姑娘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马上帮你找到。”

她蹲下身去,眼神四处打望。

回宁乡的车,是从杭城一个几近废弃的旧车站发出,每天从这里发的车已经很少了,充斥着浓浓的年代感。

她蹲着,视线里囊括进边角有些残破的蓝色等候椅,地面是星星点点的深色水磨石花纹。

这车站也是一处被抛在时光之外的地方。

安常四下看着、找着,因为有一班车快要发了,无数双鞋从她眼前掠过。

终于,她瞄到了那颗中央扭转着黄色花纹的玻璃弹珠,靠在锈痕斑斑的座椅支架边,她探出手去。

脑子里想:南潇雪应该已经飞抵邶城了吧。

当她在一个近乎废弃的旧车站捡弹珠时,南潇雪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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