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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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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长假,宁乡只迎来零星的散客,民宿大有空房。

但毛悦上次在安常家住得不错,这次也懒得去民宿,照例住安常家。

安常把床让给她,自己抱出被褥打地铺。

两人洗过澡各自躺下,毛悦问:“冷不冷?”

安常摇头:“还没到冷的时候。”

两人聊了聊各自的近况。

安常问:“你十一怎么有空出来玩?我还以为假期是你正忙的时候。”

“平时周末是忙,不过长假人人都往邶城外边跑,反而没什么人找我预约。”毛悦道:“我这种全年无休的纹身师,总得找办法让自己放松。”

安常笑:“来了宁乡,想去哪儿玩?”

“哪儿都不想!你可千万别给我安排什么行程,我只想每天吃吃睡睡,陪你外婆择完菜后坐在天井里发呆,当个废物。”

安常弯唇。

她不擅接话,堪称“聊天终结者”,好在毛悦早已习惯这一点,两人待在一处不讲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过了会儿,毛悦问:“我有点困了,你呢?”

安常声音倦倦的:“我也是。”

“那关灯咯?”

“好。”

毛悦拉下床畔的灯绳,整个房间陷入幽暗。

太静了,反而睡不着,毛悦滚了两圈,摸过床头充电的手机。

怕屏幕光晃醒安常,她一半缩在被子里,作为南潇雪的十年老粉,她睡前时间都用来看南仙视频。

偏偏南潇雪参加节目少,访谈时也惜字如金,以至于粉丝个个变成阅读理解高手,一个语气助词都能分析出七八九十层意思来。

她点开第一个视频时,忘了把音量调小,南潇雪清泠泠的声音传来,如一根芒草刺穿了秋夜:“我觉得……”

毛悦手忙脚乱的退出视频,惊出了一身汗。

卧室里静静的,什么响动都没有。

毛悦浑身肌肉都僵着,等了好一会儿,才敢把手机关了静音,重新点进那个视频看字幕食用。

直到这时,才响起安常轻轻翻身的声音。

毛悦按下暂停:“宝贝?”

安常低低的:“嗯。”

“吵醒你了?”

“没有,我本来就没睡着。”

毛悦犹豫了一下,反而是安常主动开口:“你怎么从来都不问她的事呢?”

毛悦心里一咯噔。

她之前不问,是因为安常本来就心重,她不相信对安常来说真有「露水情缘」这回事,肯定跟「喜欢」脱不开关系。

之前跟颜聆歌那段就够惨的了。

现在南潇雪一走,说不定又是一段伤。

这会儿一听,还有什么可问的啊,都变第三人称代词了。

连名字都不愿意提,这肯定是还没忘掉啊。

她顺着安常问了一句:“你想聊么?”

安常思忖了下:“我也不是不想聊,是不知道怎么聊。”

“她走后这两个月,你想起过她么?”

“没有。”

“一次都没有?”

“嗯。”

“这不是好事么?你快忘记她了。”

“不是。”安常说:“就是不想才可怕。”

“为什么?”

“就像呼吸,你会意识到自己在呼吸么?”

毛悦心里猛然一揪。

安常笑笑:“睡吧。”

第二天起床,安常带毛悦去了趟博物馆。

毛悦看着那刚刚修复完的宋代青釉玉壶春瓶,心里冒出个很强烈的念头——若这瓷瓶真有魂魄化为人形,清清楚楚便该是南潇雪模样。

她看着瓷瓶,仿若能看到一袭绿衣的旧时美人,在雨夜起舞。

雨太迷蒙,缭绕在人身边变成雾,而真正能洒落人身上的,是头顶花影一重一重的绿,被雨意轻抚着抖落。

世上怎会有这般碧色的花呢?可安常修复的这件瓷器,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毛悦叹道:“你真的是个天才。”

安常默了下:“我不是。”

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已然证明了这一点。

毛悦:“虽然我现在是个纹身师,但以前也是学文物修复的好吗?我能看出这件作品有多棒。”

安常轻声道:“这只是撞上了。”

就像她给了南潇雪关于精魄一角的灵感一样。

她修复这瓷器的灵感,也全部来自于南潇雪。

脱离了这些,让她再去修复下一件瓷器的话,她还能修得这般灵动么?还是又跟以前一样变得死气沉沉?

她一点没把握。

她只是把修这玉壶春瓶的时间无限拖长。

看上去梅雨季过去了,梦醒了,可她真的醒了么?

她好似是个清醒看客,却一遍遍在梅雨氤氲的梦境里游走,看南潇雪也看她自己,看她们拥抱、接吻、缠绵悱恻,然后把这一切当作灵感的养分。

小宛有些小事需要加班,她陪小宛工作了会儿,毛悦先回家跟文秀英听戏去了。

傍晚安常回家,看毛悦摊在天井里的躺椅上,横握的手机发出寒冰射手的音效——“别怕,不就是把苹果放在你头上么?我不会射偏的”,一旁的收音匣子里,又传来咿咿呀呀的地方戏声,文秀英跟着摇头晃脑,两人相处的意外和谐。

安常看得好笑,走过去:“这就是你说的听戏?”

“我一边玩游戏一边听,那也是听啊。”

“听到什么了?戏里唱什么了?”

“不知道,反正耳濡目染进我血液里了,等我再回邶城就不是毛悦,而是倍儿有底蕴·毛悦了。”

毛悦一直说自己是旗人后代,这会儿她的新姓氏长度倒是足够。

安常挑唇,心里却想,毛悦不知戏里在唱什么,她一个谙熟方言的

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戏里唱「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人生总多无奈,在韶光四溅的春日尚且如此。

何况她身处一个落寞的秋。

安常问文秀英:“怎么没做饭?累了?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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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毛悦打完一局游戏站起来:“宝贝你来,我跟你说点事。”

她把安常带到卧室,递上一个信封。

安常打开,一张《青瓷》舞剧的首映票露出来。

她一瞬陷入恍惚,仿若单是「青瓷」那两个草书字体,便肆掠着把她拖回那个好不容易过去的梅雨季。

她把票塞回信封不肯再看。

嘴里却强作淡定:“怎么这么快上映?我都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

本就不是追星的人,南潇雪走后,更是屏蔽了娱乐圈的一切消息。

毛悦在观察她反应,她慌乱间顾左右而言他:“我还以为一部电影的上映需要很久。”

“这也不算电影嘛,舞剧的剧情到底没电影那么复杂,剪辑难度小些,也没什么特效要做。”毛悦解释:“而且这部舞剧本就是广电牵头,弘扬中华传统文化,过审也没什么难度。”

安常不知该说什么:“噢。”

毛悦:“首映就在明天零点,我本想自己去的,但后来想了想,”她郑重的说:“我觉得你需要一场充满仪式感的告别,在你的生日到来之际。”

对南潇雪。

对那个已过去的梅雨季。

对还陷落其中的自己。

毛悦劝:“去吧宝贝,她都已经往前走了那么久了,你也该往前走了。”

安常知道毛悦说得对。

可她张了张嘴,眼神却掠过房内。

雕花木床是她和南潇雪一起睡过的。

书桌前南潇雪曾坐在这里,任她拿水黄杨木梳一下下梳过乌发。

她想着这些,眼神落向书桌。

毛悦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梳子怎么裂了条缝?摔的?”

“我重新送你一把好吗?算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安常恍然,这才发现时间当真过的这么快。

初夏的时候她陪南潇雪过生日,她俩从ktv先行离开,南潇雪开车载她回宁乡的时候,她望着车窗外的路灯流光曾想:她的生日是在遥远的秋天。

那时候南潇雪早已走了,她也差不多该把南潇雪忘了吧。

然而不知不觉已到她生日,她仍是这般,哪怕木梳上曾与南潇雪一同摔出的细缝都令她恍神。

她把木梳从毛悦手里抢回来:“不用。”

大概她动作太大,毛悦吓了一跳:“好好好,知道你是个恋旧的人。”

“那,就当这张首映票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好吗?”

安常挑挑唇角:“很难买吧?”

() “嗯,早抢完了,好不容易找黄牛买的。”

安常思忖了下:“对不起,毛悦。”

她不想辜负毛悦的好意。

可她好像也还没办法面对,曾经那么深入在她生活里的人,如今跟她隔着遥遥银幕的距离。

毛悦:“好吧,不逼你,本来这种事,也只有你自己想通才行。”

“我不是没想通,我一开始就对这结果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而已。”

“多久?”

安常茫然了一瞬。

她摆脱颜聆歌的影响用了多久?

可过往带给她的一切真的过去了吗?

她这般畏首畏尾,到底是因为南潇雪跟她身份差距太大?还是因为过往的伤?

毛悦道:“你要不去的话,我得先走了。”

“你怎么去杭城?现在已经没车了。”

“放心,我在网上预约好了车来接,应该马上到了。”

“嗯,真对不起。”

“嗨,咱俩说这些干嘛?”毛悦安慰她:“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这票我到影院转手一卖黄牛,还能赚钱呢。”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包。

“外婆,我先走了,安常留在家陪您。”

“好,你路上小心。”

安常跟着走出来。

现在天黑得渐早,倒有些像梅雨季尾乌云密布的天色,笼在安常身上,把一张脸也染得灰扑扑的。

文秀英瞥她一眼:“你不去啊?”

安常小声道:“就知道您是合谋。”

文秀英站起来:“你不去的话,我煮点粥吧。”

又叫安常:“傻站着干嘛?来帮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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